第三十五章(第2/4页)

尹婕妤将脸埋在谢令鸢的衣领间,不再顾及什么上下尊卑,泪水顷刻打湿了她的衣衫。谢令鸢仰起头,这种悲恸和哀伤,弥漫在空气中无孔不入,她无法不为所动,心头也跟随颤动。

真是奇怪,她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哄得了皇帝,劝得了太后,却在此刻失了言语,不知从何安慰尹婕妤。

“……我们这场比赛,一定能赢过她们的。”

良久,她才坚定说道。

“我带着你们,堂堂正正的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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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局比赛,在五个婕妤和北燕将女们的打骂中落幕。

这一场意外频生,北燕进了两个球,晋国只进了一个球,是北燕险胜。

散场修整时,何贵妃终于压抑不住澎湃的怒火——对这一局乱七八糟的球赛,她已忍无可忍。

她冷着脸,走到了休息的角落,知道众婕妤心情不佳是事出有因,怒火便对准了钱昭仪和白昭容:

“钱昭仪发傻充愣,白昭容频频失守,丽妃你像个开屏孔雀,你们是认真来打球吗?!本宫和你们一起打球,真是掉价!”

她也很想说婕妤们一言不合就骂人打架,没有晋国女子的风范气度,将国事视若儿戏,但终究还是理智克制了。

钱昭仪被贵妃训斥,碍于品秩不能回嘴,唯有丽妃同属八夫人,闻言恼羞成怒:“贵妃姐姐何出此言?我们可不都是为了比赛才来抛头露面么!现在输了比赛你就开脱自己,你也不过击了几个球而已,还都是姐妹们传给你的呢!”

一旁谢令鸢托着下巴,正在担忧最后一局的比赛——众婕妤的状态受到了严重影响,第五局胜负难卜。她无心妃嫔们的争吵,然而星盘忽然隐动。

【姊妹情深】禁忌:

任务期间,若星君与其他妃嫔产生口角,则紫微星君【姊妹情深】使命失败。

……要命了。

要是任由她们吵下去,她迄今一切不就毁于一旦了吗?且第五局少不得也要受影响。

谢令鸢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她叹口气。

何贵妃正在指着丽妃训斥,谢令鸢忽然走过来,下一刻张开双臂抱住了她。何贵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措手不及,怒道:“你对本宫做什么!”

虽然外人看不到这里的争吵,但总不能叫北燕女子看出端倪,谢令鸢振振有词:“贵妃姐姐方才击中数球,才有我晋国扬眉吐气的胜利,本宫是想要感谢姐姐!”

“……”德妃此举,无异是给贵妃台阶,贵妃暴怒之下理智未失,是以没和德妃撕破脸,又给自己树敌。

只见德妃松开了她,又拉起丽妃的柔胰:“陛下可还看着你们呢,丽妃妹妹方才身姿翩若惊鸿,若生气岂不是坏了样貌?”

郑丽妃剜了何贵妃一眼,终是念及萧怀瑾的警告,冷着脸不再说话。

眼下,众人离心,士气受创,谢令鸢竭力安抚道:“诸位姐妹,我们在北燕刁难封锁下,能够拼到最后一局,足见你们不逊任何人。”

“此赛由我向陛下提议,姐妹们却愿意为之卖力,并非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家国颜面。每个进球,并非一人之功,都是姐妹们互相配合的结果。即便队友偶有失误,姐妹们也应该宽容才是。”

众人缄默不语。

宽容,这说得容易。

此刻,一个内侍小跑过来,行礼道:“诸位娘娘,陛下召娘娘们有话说。”

众人不再争执,纷纷起身往坐台而去。她们没有梳发髻、戴步摇,也没有盛装华服,只是简练剑袖劲装,神色是微有疲态的肃然。

看台之上,萧怀瑾隔得远远,见他的爱妃们忽然就被德妃抱在了一起,忽然又拉起手一诉衷肠,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最后一局开赛在即,他只能先召集她们来训话。

此刻知晓她们累了,萧怀瑾也不欲给她们压力,吩咐宫人给她们端参汤,又提醒了每个人的优缺点。说到白昭容时,他有片刻踟蹰:“婉娘可是状态受阻?”

白昭容方才那一球失得可惜,别人大概看不明白,以为是被北燕围攻而传球失误,但萧怀瑾却是能看穿的。

白昭容摇了摇头:“北燕几人围上来时,臣妾一时慌了,她们用的精铁球杆太过可怕……”

萧怀瑾叹了口气,不忍责怪她:“婉娘不必惶忧,尽力便好,朕不会怪罪于你。只是……倘若能赢了比赛,于晋国也是极好的……”

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既怕让白昭容觉得压抑,又十分想要赢。好在白昭容一贯体察圣心,她微微行礼:“臣妾明白。”

萧怀瑾的目光挪到冉明玦身上,顿了顿:“武修仪……爱妃你的咳嗽没事了吧?”

武修仪捂着胸口,蹙眉道:“能为晋国立功,臣妾死也瞑目,区区病体,算得了什么?”

萧怀瑾心头大受感动,从未觉得自己后宫的女子,竟如此深明大义。他赞许地看了武修仪一眼。

谢令鸢旁听了白昭容的回话,却不认为她方才是害怕。

那日甄选赛,她观察了白昭容半场,偏执之人若全心投入,是不会为了区区外物就慌乱心神的。

要么白昭容并未投入,要么她的球是故意打偏。

外面,叽萝敲鼓声再次鸣响,传遍全场。

最后一局比赛,要开始了。

当晋燕两国女子队员再度走回球场时,谢令鸢温声叫住了白昭容。

“昭容妹妹,本宫有些话,可否借地一叙。”

白昭容回首望她,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警惕,而后微微颔首。谢令鸢走上前,与她相对而视,这个距离说的话,只有她们彼此能听见。

“昭容妹妹聪慧,想必看得明白,此局比赛并不仅仅是为了输赢,不仅仅是和亲抑或扣压质子。我们也是为了战死沙场的将士们。”

白昭容怔怔望她。

“尹婕妤的三哥,至今尸骨不全。他们金戈铁马,折戟沉沙,才换来边境一隅太平。我们如今看得到的,是北燕的盛气凌人;看不到的,是黄沙千里,不知埋了多少白骨,等着我们去将它们迎回家——所以这场比赛的输赢,关乎的还有尊严。”

白昭容的眼中,有光微微闪烁。没有回答什么,只静默了。

她的心中,隐隐约约浮起一个影子。

此时,她们的马已经被御马监牵上了赛场。白昭容走向自己的马,谢令鸢走过去时,对所有妃嫔伸出了手掌:“战。”

众妃嫔重新站回赛场,想到北燕女子的口出狂言,尹婕妤的愤怒悲恸,心头攒了万千不忿,总要拼着最后一局出这口气,于是伸出手击向对方:“战!”

击掌嘹亮。

伴随众口齐声,第五局比赛,哨声吹响——

双方挥鞭、纵马,跃入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