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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露瞪视了他好一会儿,无言以答。他们彼此注视着,烛光在两人的眼光里跳动。然后,宛露终于把脸埋进了手心里,她的声音压抑地从掌心中飘了出来:
“友岚,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我只希望,”友岚一语双关地说,“我对你的‘好’,不会也变成你的负担!”
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她沉思了。
牛排送来了,香味弥漫在空气里,那热气腾腾的牛排,仍在哧哧作响。友岚对宛露笑了笑,再拍了拍她的手,温柔地说:
“你的‘随便’来了。如果你肯帮我做一件事,我会非常非常感激你。”
“什么事?”她诧异地。
“把这个‘随便’吃完!我不许你再瘦下去!”
她愕然地看着他。
“友岚,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会说话?”
“我会说话吗?”友岚苦笑了一下,“我想,我绝不会和新闻记者一样会说话!”
宛露刚刚红润了一些的面颊,倏然又变白了。友岚迅速地接了一句:
“对不起,宛露。我并不是真心要说这句话,我想,嫉妒是人类的本能。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你快吃吧!”
宛露开始吃着牛排,半晌,她又抬起头来,求助地看着友岚。
“友岚,我该如何对待我那位生母呢?”
友岚沉思了一下。
“她已经有了丈夫,她也不缺钱用,你实在不欠她什么。宛露,生命又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她生而不养,是她欠你,不是你欠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早就该修正了,如果你去儿童救济院看看,你就会发现,这世界上有多少不负责任的父母!”
“像哥哥说的,生而不育,不如不生!”
“对了!”友岚赞赏地,“兆培是过来人,他真能体会这之中的道理。所以,宛露,别以为你欠了你生母的债,她应该自己反省一下,她所造的孽。万一你不是被段家所收养,万一你冻死在那台阶上,她今天到何处去找你?是的,她现在也痛苦,但,这痛苦是她自己造成的。天作孽,尚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宛露停止了刀叉,出神地说,“她并没有这么高的智慧,来反省,来自责呀!”
他望着她。
“宛露,”他轻轻地、柔柔地、充满感情地说,“你太善良了!你像个天使。我告诉你吧,既然你放不下她,偶尔,你就去看看她吧!这样对她而言,已经是太幸运了!”
宛露不再说话,只是慢吞吞地吃着那牛排。她脸上原有的那种凄恻与迷惘,已慢慢地消失了。当晚餐过后,她啜着咖啡,眼睛里已经重新有了光彩,她凝视着他的眼光,是相当温柔的,相当细腻的,而且,几乎是充满了感激与温情的。
他们一直坐到餐厅打烊,才站起身来离去。上了车,他直驶往她的家里,车子到了门口,停住了。他才握住她的手,诚挚地问:
“嫁我吗?宛露?”
她闪动着睫毛,心里掠过一阵莫名其妙的痛楚。
“哦,友岚,”她低语,“你要给我时间考虑。”
“好的,”他点点头,“别考虑太久,要知道,每一分钟的等待,对我是一万个折磨。”他把头俯向她,睫毛几乎碰着她的睫毛,鼻子几乎碰着她的鼻子,“我可以吻你吗?宛露?”他低问,“我不想再挨你一个耳光。”
她心里掠过了一阵矛盾的挣扎,然后,她闪电般地在他唇上轻触了一下,就慌张地打开了车门,飞快地跳下了车子,仓促地说:
“不用送我进去了,你走吧!”
友岚叹了口气,摇摇头,他发动了车子。
宛露目送他的车子走远了,才转过身来,预备按门铃。可是,忽然间,她呆了!在门边的一根电杆木上,有个高高的人影,正斜靠在那儿,双手抱在胸前,眼光炯炯然地盯着她,那眼光,如此阴鸷,如此狂热,如此凶猛,如此闪亮……使她心脏一下子就跳到了喉咙口。
“你好,宛露!”他阴沉沉地说,“你知道我在这儿站了多久?整整七小时!以致没有错过你和那家伙的亲热镜头!”
“孟樵!”她喃喃地叫,头晕而目眩,“你饶了我吧!你放了我吧!”
“我饶了你?我放了你?”他低哼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拉进了怀里,他的眼光凶猛而狂暴,他的声音里带着暴风雨的气息,“你是一片云,是吗?你可以飘向任何一个人的怀里,是吗?”他咬牙切齿,“我真恨你,我真气你,我真想永远不理你……可是,”他的目光软化了,他的声音骤然充满了悲哀、热情,与绝望,“我竟然不能不爱你!”
他的嘴唇猝然压住了她的,带着狂暴的热烈的需求,辗转地从她唇上辗过。他的身子紧紧地搂着她,那强而有力的胳膊,似乎要把她勒成两半。半晌,他喘息地抬起头来,灼灼然地盯着她。
“何苦?宛露?”他凄然地说,“何苦让我受这么多罪?这么多痛苦?宛露!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要彼此折磨?”他把她搂得更紧,“你知道吗?你的每个细胞,每根纤维,都在告诉我一件事,你爱我!”
宛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崩溃地低喊:
“孟樵!我简直要发疯了!你们这所有所有的人,你们要把我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