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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视着他,微微的扬着眉毛。
“有这样一回事吗?”她问,“为什么我记不得了?”
“是真记不得了?还是不想去记呢?”他深沉地问,诚挚地望着她,“再想想看,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她想着。童年!童年是许许多多缤纷的彩色堆积起来的万花筒,每一个变幻的图案里似乎都有友岚的影子。她深抽了一口气。
“是的,”她承认地说,“有这么一回事,这事与今晚有什么关系呢?”
“今晚你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又在迷路了。”他点了点头,哑声说,“宛露,我不会再让你迷路了!”他用手轻抚她的面颊,“可是,你要和我合作,唯一不迷路的办法,是不要去乱跑!宛露,答应我,不再乱跑!那么,你会发现,我的怀抱仍然是很安全而温暖的!”
她不自觉地用牙齿咬紧了嘴唇,困惑地望着他。好半天,她才一面轻轻地摇着头,一面喃喃地说:
“友岚,你使我自惭形秽!”
“别这么说,”他用手捧住她的头,稳定了她,“如果我不能把你保护得好好的,是我的失败!如果我再让你迷路,是我更大的失败!但是,宛露,”他紧盯着她,“你答应我,不再乱跑,好吗?你答应吗?”
哦!答应吗?答应吗?宛露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而在这堆乱麻般的思绪和近乎疲惫的神志中,她看到的是友岚那稳重的脸,听到的是他稳重的声音:
“别从我怀里溜走!宛露。”他的头俯近了她,“你还是我的,对不对?”他轻轻地拥住她,轻轻地贴住她的唇。她一凛,本能地往后一缩,就倒在床上了。他低头凝视她,眼底有一抹受伤的神色。“真这么严重吗?”他问,“我是有毒的吗?宛露?”
哦!不!她闭上了眼睛。友岚,我不要伤害你!我不要!我不要!我绝不要!于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那儿软弱地、无力地、几乎是违心地说着:
“没有!友岚,你让我别迷路吧!”
“那么,你答应我不乱跑了?”
“是的!”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滚落。她觉得心已经碎了。再见!孟樵!永别了!孟樵!原谅我,孟樵!你就当我死了,孟樵!
“是的,友岚,”她闭着眼睛,机械化地、昵喃不断地说,“我答应你,答应你,答应你!”
他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从明天起,我开车送你去上班,再开车接你下班!”他平静地说,“我要保护我的珍宝。”
她不说话,咬紧了牙关,闭紧了眼睛,心里在疯狂地痛楚着,在割裂般地痛楚着。友岚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研究着她,打量着她,终于命令地说:
“睁开眼睛来!宛露!”
她被动地张开眼睛,眼底是一片迷茫与凄楚。他长叹了一声,怜惜地把她拥进了怀里。
“我会信任你!宛露,信任你今晚所答应我的!但是,你也信任我吧,我会给你温暖,给你安全,也给你幸福!我保证!”
于是,从这天起,生活改变了一个方式。友岚每天按时开车把她送到杂志社门口,眼看她走进杂志社的大门,他才开车离去。黄昏,他再开了车到杂志社门口来等,直等到她下班,再把她接回去。她一任友岚接接送送,心里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就这样吧!永别了,孟樵!她在那椎心的痛楚中,不止在心中喊过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永别了!孟樵!天下有情而不能相聚的人绝不止我们这二对!人生就是如此的!她在那种“认命”似的情绪里,逐渐去体会出人生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
在下定决心以后,她给孟樵写了一封简短的信。
孟樵:
我曾经怪过你,恨过你,现在,我不再怪你也不再恨你了,请你也原谅我吧!原谅我给了你希望,又再给你失望。命运似乎始终在播弄我们,我屈服了,我累了,我承认自己只是个任性而懦弱的孩子,我无力于和命运挑战,以前,我战败过,现在,我又失败了!
我不想再为自己解释什么,任何解释,都可能造成对你更重的伤害。我只有一句话可说:人,除了爱情以外,还有道义、责任与亲情。后者加起来的力量,绝不输于前者。所以,我选择了后者。原谅我吧!孟樵!因为,我已经原谅你了!
别再来找我,孟樵!永别了,孟樵!我到底只是一片云,转瞬间就飘得无踪无迹!
祝你
别再遇到另一片云
宛露
信寄出去的第三天上午,不过才十点多钟,宛露正在勉强集中自己的脑力,去删改一篇准备垫版的稿子。忽然间,电话铃响了,杂志社的电话几乎是从早到晚不断的,因而,她并没有注意。可是,接电话的王小姐叫了她:
“段宛露,电话!”
她拿起桌上的按键分机。
“喂?”她问,“哪一位?”
“宛露!”对方只称呼了一声,就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宛露的心脏立即跳到了喉咙口,她瞪着那电话机,整个人都在刹那间变成了化石。他那声沉长的叹息撕裂了她的心,更进一步地在撕碎她的决心与意志。“宛露!”他再叫,“你好狠!你真以为可以和我永别了吗?”他低低地对着听筒说,“我还没有死!”
“孟樵,”她压低声音,战栗着说,“你——你怎么说这种话?我现在在上班,你别打扰我吧,好不好?你理智一点行不行?”
“理智!”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股压抑不住的、强烈的痛楚,“如果我理智,我在国外就不回来,如果我理智,我早已经忘记了你,如果我理智,我现在就不打电话!如果我理智,我就不会白天发疯一样在街上乱转,夜里又发疯一样坐在那儿等天亮……不,宛露,我没有理智,我现在要见你!”
“哦,不行,孟樵……”她用手支住额,心慌意乱,而且整个人都像被火燃烧起来一般,她喘息着,觉得自己简直透不过气来了。她慌乱地对那听筒哀求般地说:“请你不要再逼我吧,请你让我过一份安静的生活吧……”
“你这样说吗?”他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种近乎绝望的悲切,“如果我不打扰你,你就真能过一份平安的生活吗?你真能把我从你心里连根拔除吗?那么——”他吸了口气,“我抱歉我打扰了你!再见!宛露!”
“喂喂!”她急切地低喊,觉得自己所有的意志都崩溃了,“你在什么地方?”
“见我吗?”他渴切地、压抑地低问。
“见你!”她冲口而出,毫无思索的余地。
听筒那边忽然失去了声音,她大急,在这一瞬间,想见他的欲望超过了一切,她急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