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第2/3页)
江伯臣打着哈哈道:“宛姐儿,杰哥儿年纪小,没经过事,说话冲动,性情耿直,你不要与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江令宛冷冷一笑:“我本来的确没打算与他计较,但他口口声声说我冤枉他,我若不好好计较一番,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她目光冷淡,看向江令杰:“你既然说这篇文章是你亲笔所作,那大致内容,你能复述出来吧?”
我当然能!
我既然敢把这篇文章拿出来,早就做好被诘问的准备。江令宛以为这样就能难住他,简直可笑。
江令杰压着心头的恨,红着眼眶,含冤受屈道:“三姐姐是长姐,你有吩咐,我不敢不从。但若我能复述出来,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的,三姐姐又当如何?”
呵,真不愧是乔姨娘的儿子、江令媛的弟弟,这母子姐弟三个人的手段真真是如出一辙。
江令宛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若我冤枉了你,便向你赔礼道歉,请五爷给你点评文章,将你举荐给冯敬南老先生。”
江令杰呼吸一顿,心头掠过狂喜,他等得就是这句话:“好。”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也有一个要求。”江令宛目光从他兴奋的脸孔上掠过,慢慢吐出一句话,“若这篇文章不是你作的,你也不配在江家待了,立刻收拾东西,到庄子上陪你的乔姨娘去。”
江令杰心中一惊,脸色微变,又立刻恢复如常:“三姐姐,你就这么容不得我吗?”
他眼圈又红了,很伤心的样子。
江令宛却没忽略他眼中的惊慌,看来江令杰此时应该知道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了,所以他才汲汲营营讨好父亲,甚至造假来讨父亲欢心。
刚才自己说他不配待在江家,显然戳中了他的心事。
“怎么,你不敢了?”江令宛眯起眼眸,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你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要父亲送你到庄子上去的吗?现在有机会走了,你怎么又不愿意走了?”
“要去庄子上是假,以退为进坏我名声才是真!”
“又或者,这篇文章不是你所作,所以你才不敢应承?”
她每说一句,江令杰的身子就朝后退一步,直至退到墙边,退无可退。他白着脸,咬着牙道:“好,我答应。”
江伯臣见姐弟二人针锋相对,不仅没有和好,反而矛盾更尖锐了,忙劝道:“宛姐儿,杰哥儿他年纪小,不懂事……”
“父亲,杰哥儿虽然年纪小,却也跟着夫子读了几年的书了,今天的事情,就由父亲、五爷做个中间人。我若错了,自会履行承诺。若错的是江令杰,希望父亲能监督江令杰。”
“当然,父亲你也可以不答应,我就当父亲偏心,疼杰哥儿不疼我,以后我不回娘家,父亲也不要怪我!”
“你这孩子就会胡说!”江伯臣忙嗔怪道,“杰哥儿不过庶出,你才是为父唯一的嫡出女儿,为父自然更疼你的。既然你们都同意了,为父怎么可能不答应。放心吧,我一定监督。”
江令宛微微一笑:“有父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令杰还沉浸在江令宛说他不配待在江家那句话里,心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疑。
江令宛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身世的秘密已经被江令宛知道了吗?
不,不会的,姨娘说过,这件事只有他们母子知晓,就连二姐姐都不知道,江令宛就更无知道的可能了。
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他要沉住气,江令宛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种种思绪被江令宛的声音打断了:“既然父亲愿意做中间人,那杰哥儿就把这篇文章复述一遍吧。”
江令杰宁神静气,微微扬了下颌,朗声复述,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背诵。他将这篇文章一字不错地背诵了下来。
“三姐姐,你还有何话说?”
“要我说,你分明是早早就背好了文章,否则怎么会一字不差?”江令宛扯了扯嘴角,眸光闪烁,“看来,你之前一直是用这个方法蒙骗父亲的,所以父亲才没有察觉你的问题。”
“三姐姐!”江令杰怒了,“你毫无证据就这样血口喷人,分明是故意要打压于我。”
“父亲,求您给我做主!”
江令宛道:“你不必问父亲,我只问你一句,若你能答对,就算你赢。我且问你,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注释一]。这句话里面,桴答二字是什么意思?”
江令杰神色一紧,心头发凉。
江令宛说的没错,从前他的确是找了人替自己写文章,然后背下来,再当着夫子、父亲的面默写下来,这一招屡试不爽,夫子、父亲从未怀疑过,只赞他天资聪颖,非池中之物。
至于文章里的意思,他大致是明白的。却从未斟词酌句地弄个一清二楚,因为夫子、父亲从来没问过,所以他就也没放心上。
没想到江令宛眼睛这么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文章不是他亲笔所作,还提了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
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
这句话,前半句他是知道的,是说帝王不下庙堂楼阶,就能让政治主张像风一样快速推行天下;后半句意思差不多,也是说帝王高居庙堂,却能让政令如桴一样得到快速的应答。
那么这个“桴”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令杰搜肠刮肚,开始回想之前学到的,关于桴的内容。
他绞尽脑汁,没有立刻回答,江伯臣眼神一沉,察觉出了问题。
江令宛哂然一笑。
江令杰才九岁,《尔雅》、《论语》都已经学过了。
《尔雅》里说,栋谓之桴,即房屋的二梁。
《论语》里说,乘桴浮于海。桴,解释为竹木筏子。
但是这里都不是,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即鼓槌。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皇帝虽然居于庙堂,政令却能像鼓声那样得到应答。
她断定,江令杰一定在二梁、竹木筏子之间做选择,绝想不到鼓槌。
江令宛想的没错,江令杰的确在这两者之间犹豫,他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怎么了?这不是你作的文章吗?连意思都不懂,需要想这么久?”
江令宛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逼着他作选择,江令杰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桴是二梁的意思,这后半句的意思是说,君王的政令说出去很快就能得到应答,就像……就像在二梁上一样绕梁不绝。”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听到一声嗤笑。
江令杰陡然变色,脑中轰然一声,完了,他回答错了。
“不,我刚才说错了,不是二梁,是竹木筏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