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九章 水越浑越好(第3/3页)

便岔开了,“怎么这些日子都不来给哀家请安啊,是不是司药局忙得很?哀家倒是很惦记你,亏得你今儿来了,不然哀家就要让你段嬷嬷亲自去司药局抓人了啊!”

施清如忙笑道:“回太后娘娘,臣在司药局要忙这忙那,还要各处行走,穿官服着实方便一些。臣也很惦记太后娘娘,只实在不得闲,以后一定时常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说完才发现福宁郡主与丹阳郡主也在,略怔了一下,也就明白过来她们母女尤其是福宁郡主为何会在此了,太后的千秋宴,当女儿的岂能不出席的?

尤其隆庆帝还特意下了旨,要给太后好生热闹一番,自然福宁郡主就更不能不出席了,便是隆庆帝不准,太后也定会让隆庆帝答应的,正好趁此机会,解了福宁郡主的禁足。

施清如遂又笑着给二人行礼,至少面上瞧来彼此之间从未发生过不愉快一般,“见过福宁郡主,见过丹阳郡主。”

这还是当日大相国寺事发以来,从夏入冬,施清如第一次见福宁郡主,见她清减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哪怕精致的妆容与华美的衣裳都不能掩盖浑身的失意与颓丧,与当初她第一次见她时,至少相差了五岁一般。

但她吊梢的眉毛和凌厉的眼神,却比以前更加分明的在无声诉说着‘她不好惹,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惹她’这个讯息,令人见了后本能就想退避三舍,以免自找麻烦。

不过施清如却不怕这只纸老虎,以前便不怕,如今自然更不会怕了!

福宁郡主见施清如还敢笑得一脸没事人一样的给自己行礼打招呼,更可恨的还是她对她的称呼‘郡主’,也不想想她如今这个耻辱的郡主都是拜谁所赐!

看向施清如的双眼霎时能喷出火来,张口就要说话。

一旁丹阳郡主却不着痕迹扯住了她的衣袖,太后也咳嗽了两声,心里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怎么生了个这么沉不住起的女儿,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家修身养性了这么几个月,养气功夫却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简直气死她了!

总算福宁郡主在女儿和母亲的双重提醒下,堪堪压下了满腔的怒火,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免礼吧,都是自己人,不必这般拘束,没的白生分了。何况你治好了母后的腿疾,让母后如今凤体康健,心情舒畅,本宫还要谢你呢。”

丹阳郡主也笑道:“是啊,清如,皇祖母如今气色这般好,可都是你的功劳,母亲和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了呢。”

施清如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受福宁郡主的气,事实上,她压根儿不想与她多说哪怕一个字。

见福宁郡主好歹还知道收敛,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一句:“都是臣的本分,当不得郡主这般说,何况太后娘娘已厚赏过臣了,就更当不得郡主的这个‘谢’字了。”

便转向了太后,笑着敬上了自己的寿礼,“臣也没有旁的礼物可送上的,便抬了金山银山来,太后娘娘也未必稀罕,谁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好东西是最多的?这插屏也就胜在一个应景儿了,还请太后娘娘千万别嫌弃粗陋才是,臣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不等她把话说完,一张脸已是笑开了花儿,“你这丫头还真说对了,你便抬了金山银山来,哀家也不稀罕,要紧的是你这份心意,心意到了,就算你什么都不送哀家,哀家心里也高兴。”

顿了顿,“明晚上你就挨着丹阳坐吧,也好离哀家近一些,哀家瞧着也高兴。”

施清如笑道:“太后娘娘的好日子,必定儿孙绕膝争着给您老人家磕头拜寿,皇上一片孝心,也必定会从头至尾陪着您老人家,臣算哪个牌面上的人,还是不打扰太后娘娘的天伦之乐了。”

太后让她那句‘儿孙绕膝’说得心里一堵,越发疑心是韩征在捣鬼了。

面上却是丝毫不表露出来,只笑道:“那也罢了,总归你日日都在宫里,哀家要见你也方便,只你以后得时常来哀家这里才是。”

施清如笑着应了“是”,又陪着说了几句话,也就寻机行礼告退了。

太后着人好生送了施清如出去,待看不见她的背影后,方笑着吩咐丹阳郡主,“珑儿,你也好些日子没进宫了,且去到处逛逛,瞧瞧你的屋子还缺什么,让你段嬷嬷都给你添上。你母亲便罢了,有自己的事,哀家这次也不多留她,住个三四五日的也就罢了,你就留在宫里,好生陪哀家一阵子吧!”

丹阳郡主知道皇祖母这是有话要与自己的母亲说,怕自己在扫了母亲的面子,笑着应了“是”,“那我午时再过来陪皇祖母和母亲用午膳啊。”

说完行了礼,却行几步后,转身出去了。

太后这才沉了脸,看向福宁郡主道:“你也四十好几的人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都不知道,还得哀家教你呢?那丫头年纪连你的一半都没有,还差点儿就死在了你手里,心里不定怎生恼你恨你呢,尚且能对你笑脸相迎,以礼相待,你连她都不如了不成?”

福宁郡主闻言,又气又委屈,恨声道:“我心里的恨母后如何能明白?于公都是因为她,我才会被韩征那阉贼陷害,让皇上降为了郡主,丢尽了脸的;于私来说,都是因为她勾引得琅儿神魂颠倒,琅儿才会伤成那样,还与我只差母子反目成仇的,母后倒是说说,叫我怎能不恨她,我都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了!换成您老人家,您又能不恨吗?”

太后沉声道:“哀家贵为皇太后,本该随心所欲,连皇帝的气都不必受,可如今却要受制于一个阉贼,哀家心里怎能不恨,怎能不明白你的恨?可眼下局势乱成这样,谁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那阉贼日日在皇帝跟前儿,到底进了多少谗言,咱们除了忍一时之气,还能怎么着,谁让咱们要的不是一时痛快?若只要一时痛快,哀家早杖毙那小贱人,连韩征那阉贼,哀家也早要给他颜色瞧了!”

叹了一口气,“可不行啊,真这样做了,哀家倒是一时痛快了,将来你们母子又该怎么样呢?说句不好听的,便皇帝明日就没了,无论谁上位,哀家都是太皇太后,日子再怎么样也难过不了,何况哀家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能再活几年,再受几年的气呢?何况皇帝岁数还不大,肯定是要走在哀家后头的,哀家就更不会受气了。”

“可你们母子不一样啊,谁上位了都容不下你们母子,你难道就忍心让你两个孩子忍气吞声,朝不保夕不成?便能侥幸保住性命,你生来便极尽尊贵,是那等能受气之人么?两个孩子也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女,你又忍心他们受一辈子的气吗?士可杀不可辱,只怕在他们看来,还不如死了算了!所以如今的忍耐,不是因为不恨,只是为了以后能不再忍耐而已,你怎么就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