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2/3页)
“卫庄,姓卫名庄,字恒之。”卫庄正在往自己杯子里添茶,听到她这么先生来先生去的,便打断了她。
练月愣了一下。
卫庄看着她:“叫卫庄也行,恒之也行。”
练月反应过来后,呵呵傻笑了两下,道:“我就比较随意了,先生想怎么叫都行。”
卫庄看着她不说话。
练月受不了这样拷问的目光,便站起来道:“你先休息吧,等天儿凉快会儿了我带你到各处转一转,告辞。”
练月走过他身边时,卫庄却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她被迫停下了步子。
他扭身仰头瞧着她,他眼睛像大海,海面平静,底下波涛汹涌。
练月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没开口,而是他等先说。
可他只是用眼睛波涛汹涌的望着她。
练月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他左颊上的那条疤上。
疤痕凹陷,是淡褐色的,比他的脸色要重很多,所以特别明显。
近来练月对脸上有疤的人特别感兴趣,她看到这样的疤痕,就想抬手去摸,但在快摸到的时候,忽然又清醒了。
她握紧手指,将手垂下,尴尬的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我认识一个人,他脸上也有条疤,也在左边,不过他的是条新疤,而且比你的长点,看到你的疤,就想到了他,真有意思。”
卫庄静静的瞧着她:“我也有一桩有意思的事情要同你说。”
“什么?”练月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边揉边好奇的看他。
卫庄站起来,练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因为他太高了,离得太近,会有压迫感。
她往后退一步,他就往前进一步,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紧紧的跟着她。他那两道目光像黏在了她脸上一样,练月左躲右躲也躲不开。
她被他逼着退到了里边去,她别开眼睛,问:“不是说有事情要说吗,怎么不说了?”
他点了点头,一边往前进,一边道:“我正在措辞。”
练月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调节气氛:“什么事啊,搞得这么……”
她这一步没退完,只退了半步就退不动了,因为已经退到了床根上,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下意识的想从旁边躲开,他却捉住她的双臂,将她压倒了。
然而把人压倒之后,他却又什么都没做,只是把脸埋在了她颈侧。
他这么做,绝对是一种冒犯,甚至可以算得上无礼了,可练月却并不怎么排斥,这件很奇怪的事情,虽说她的男女之防很弱,但不至于弱到一个陌生男子扑到她也无所谓的程度。她觉得自己应该挣开他,她扭着挣了两下,可他像夯土似的压着她,她根本就挣不动。
他的脸贴在她颈侧,气息沉重,声音低低的,像是对她有某种莫名的依恋:“你长得有些像一个人。”
练月无端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哪里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他闷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问:“不好奇自己长得像谁?”
练月这才把注意力从熟悉感这事上转移回来,问:“像谁?”
他却没有立刻说话。
练月催促道:“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了?”
他将脸往她颈里贴了贴,闷声道:“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娶过一个妻子,你同她长得有些像。”
“二十五岁?”练月奇怪道,“你二十五岁才娶妻?”
卫庄默了一下,问:“你觉得重点是这个吗?”
“哦哦,”经过他的提醒,练月终于想起的确有比年龄更重要的问题,她问:“那她现在在哪呢?”
卫庄道:“后来她爱上了一个更有权更有钱的人,为了嫁给他,同别人一起给我设了一个套,然后把我送进了牢里。”
练月沉默了,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虽然他说得很简单,也很风轻云淡。
卫庄继续道:“脸上的那条疤,原来不是疤,而是字,你知道有种黥刑吗?就是拿烙铁摁在脸上,烫出的字,那条疤原本是一个字。”
她当然知道,萧珩是穆国的廷尉,掌刑狱,虽说诸侯各国的刑罚不一,但黥刑几乎是通用刑罚。
她的声音又轻了一些,问:“那后来呢?”
他道:“后来有人送了我一瓶药,喝下它可以做出死的假象,于是我用这个办法从死牢中逃了出来。”
练月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他道:“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比较好,越往后越容易说不清。”
练月纳闷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卫庄又贴得更紧了一些:“我爱你。”
练月愣住了,她重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卫庄说:“我爱你。”
她愣愣道:“可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害怕惊动了谁孟夏午后的梦一样:“足够了。”
她问:“是因为我让你想起你妻子了?”
他摇头闷声否认:“刚看到你时会想到她,因为有点像,但从未把你当做她。一个那么对我的人,我若对她还有留恋,不是蠢,就是傻。不要说长得像她的人,就是她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再看。想起她,是因为你。不是因为她,才喜欢你的。我原本以为过去就过去,过去跟现在无关,可后来才发现,过去这么影响现在,还是说开了好。”
他贴得那么紧,天气又这么热,他又胡说八道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这么多因素综合在一起,导致练月有些眩晕。她不知是热晕的,还是被他绕晕的,总之晕乎乎的,像做梦。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然后睁开,觉得还是有些晕,不过没关系,好歹好了一些,于是道:“我听明白了,你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了,是吗?”
他闷声嗯了一下。
她道:“你知道我听了之后有什么感觉吗?”
他问:“你也对我一见钟情了?”
她轻轻呸了一下:“你想得美。”
卫庄又道:“那是什么?”
练月哼了一下:“我原以为你是个持重的人,我现在觉得你孟浪的很。”
这是指责的话了,但他纹丝不动,而是问:“你觉得我孟浪?”
练月道:“第一次见面就我爱你我爱你的,这不是孟浪是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以前有个人,我们俩第一次正经见面就睡到了一起。”
练月道:“看看,我就说你是个孟浪的人,果不其然,你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种事也拿来炫耀。”顿了顿,警觉道,“你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忽然开始推他,“我告诉你,别人跟你睡,那是她的事,至于我,你想都别想,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僵了一下,声音有一点冷了,冷而漫不经心:“你有喜欢的人,你喜欢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