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4章(第7/12页)

千尘静静一笑,“什么感觉?看破世事?还是无欲无求?”

“不,是淡漠。心硬了,对很多事都淡漠了。”尧雨缓缓地说道,“我就是赌一口气,想要找个不在意外在条件而只爱我本人的人。我离开家两年,学会独自生活、独自思考,但是我知道,内心还是渴望的,希望还能有那种冲动和激情。两年,现在我看男人就没感觉……”

“可是你现在和许翊中在一起了,想知道佟思成的样子吗?”千尘依旧是平静的语气,“他和萧阳成了难兄难弟,两人做公司更拼命,完了就喝酒、聊天、去酒吧玩。他很颓废,眼睛变得很……无神!仿佛没别的想法似的,除了赚钱。”

“萧阳这些天都和思成在一起?”尧雨有些内疚,她不能否认对佟思成的关心。

千尘叹了口气,“是啊,有时候我去坐半小时就走,也插不上什么话。佟思成瘦得像根竹竿。他现在不喝酒了,茶也不喝,喝白开水,可是他喝水的时候吧,小雨,也像是喝酒,会醉的样子。那种氛围有时候竟想躲开,可能意识里觉得累了吧。阿阳看我的眼神,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无奈,无可奈何地就这样拖着。”

千尘怅然,那种隐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和萧阳,不长久了。

这些时间林怀杨特别主动,只要有时间就主动约她。他也不多说什么,相处得很平静,而这种平静是千尘渴望的。她去找萧阳,父母问起时,她下意识地就扯到了林怀杨那里。有时候和林怀杨待会儿,千尘就要走,而他也不强留。而每每千尘转个身去找萧阳,那一天千尘就觉得快活许多,心里不用老惦记着会被爸妈盘问,林怀杨就像千尘的一堵安全的挡风墙。

林怀杨不会像萧阳那样逗她开心,带她去体验各种新鲜的事物,没有惊奇,没有激动,只有平静地相处。他真的像一棵杨树,安安静静地伫立着。

千尘想起去林怀杨家里,林怀杨常在下午约千尘。他家的房子采光很好,楼顶的双跃层,客厅落差有六米,林怀杨自己设计的,在顶层楼板上开了两平方米的天窗,冬日的阳光就这样洒落满屋。千尘一般去了会泡杯茶,然后蜷在沙发里,有时和他聊聊天,有时候是千尘自己找本书看,林怀杨做自己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林怀杨会弹钢琴,一首接一首,从各种名曲到流行歌曲。

他从不会唱恶俗的《老鼠爱大米》、《两只蝴蝶》。他最有激情的歌就算是《大海》了,每当他唱这支歌时,千尘就会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他,怀疑他是不是那个温和安静的林怀杨。同时脑中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如果换了是萧阳,他会在那些深情经典的老歌之后,突然唱改良版的《老鼠爱大米》逗她乐。

而林怀杨回过头噙着一丝俊朗的笑容看她时,千尘会从那双柔和的眼眸深处看到他对她的感情。

林怀杨只是约会她,喝茶、聊天、弹弹琴消磨完一下午的时间,主动权都握在千尘手里,她如果不提留下来吃饭,他也不会挽留。千尘坐会儿想走,他就会送她。千尘不让他送,他就帮千尘拦车送她离开。

如果萧阳是时不时地冒出水花的间歇泉,林怀杨则是不起波澜的一泓湖水。

有时候,千尘坐在沙发上嗅着满室茶香,耳边听着优雅的钢琴曲,冬日暖阳笼罩在她身上,恍惚中竟希望时间能停留在一刻。

林怀杨就这样静静地成为她必经道路上的树,没有花朵飘上她的肩头提醒花开是树的心跳,只用散满枝头的绿意抚平了千尘内心的烦躁。

他的优势显而易见,年轻有为、英俊有礼,得到千尘的全家乃至亲朋好友的一致好评。千尘的母亲甚至在院内遇到老师,别人问及前些日子登门拜访的林怀杨,母亲就乐呵呵地带着谦虚说,是张老的关门弟子云云。

而萧阳,他是父母不愿和别人提起的人。不说别的,就在C大读书时因为赌博被记大过的事,就足以打消父母所有的好感。

就这样过算了,千尘静静地想,不再夹在两边为难,不再爱得疲惫。

然而,七年时间,千尘闭上眼,昨日时光一一在眼前重现。她的心在林怀杨的家里只得到片刻的安宁,转瞬间又飞到了萧阳身上。

家里赞同的林怀杨和内心热爱的萧阳同时摆在千尘面前。从前是站在中轴线上,林怀杨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就像今晚,千尘回到家时,母亲亲热地问她:“千尘,到底怎么样了?给个说法嘛?怀杨约了你这么久,总有进展嘛!”

千尘看了母亲一眼,平静地说:“他人是不错,做朋友可以,恋爱我没感觉。”

“什么叫人不错,没感觉?人不错就对了嘛,你不要老想着萧阳!我绝对不同意!”母亲瞬间发作了,“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我听说怀杨主动得很,人家对你也是真心,你,你怎么就这么倔!”

千尘忍了很久的脾气也上来了,“我就是喜欢萧阳,你们喜欢林怀杨,可嫁人的是我!为什么不为我想想?!”

母亲看着千尘,眼圈慢慢红了,哆嗦着伸出手指,“好,萧阳,你喜欢萧阳,你去找他,你离开这个家就再不要回来,我一辈子……我就当没生过你!”

千尘呆了呆,转身就冲出了门,她从家里一路狂奔出了C大,脚一软就蹲在了路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怎么这么难、这么难呢?就非得找个父母满意的?就非得找他们喜欢的?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响起,出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她不认她,她一辈子都不认她。

冬夜的风吹着街道边的树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抬头看天,云层遮掩了天穹,看不到一颗星星。寒冷的黑夜像一望无垠的荒漠,她每走一步,都像在冰凉的水里,寒气从脚底升起,慢慢地冻得麻木。

她机械地、坚定地在路上走着,没戴围巾,也没戴手套,她抬着头,任由风吹干脸上的泪,然后再滑落再风干。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清泠泠地如冰冷的蛇钻了进去,湿湿腻腻。胸腔里的心跳动得极为缓慢,良久才听到“扑”的一声。

她的心一如废墟,苍凉地立在月光下,偶尔有耗子跑过,声响转而消失,静,除了静还是静。

千尘没有回头,母亲的威胁吓不倒她。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不认父母,不可能为了爱情而放弃父母。她二十五岁了,她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跑出家门,会带给父母什么样的伤害。然而,今夜,她想由着心意放肆。

长久的压抑,左右为难,母亲的话就是那根草,压断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

尧雨打开门,再一次惊吓过度,“千尘,怎么脸色这么难看?不会又和萧阳吵架了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