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2页)

勾陈君朝北望了眼,“进郁萧殿了。那女子是谁?可是未来的天后啊?”

大禁没时间同他啰嗦,匆匆抱着袖子跑进了玉衡殿。

炎帝正坐在窗下翻书,等着天帝处理完下界的事,他好回他的宿曜宫去。听见一串脚步声传来,他掀起眼皮瞥了眼,“怎么?又有艳鬼追你?”

大禁的那点遭遇,就如天帝的情史一样,自以为掩藏得好,其实几乎无人不知。换做平常他会一本正经反驳,曲线表明自己是清白的。但这回却顾不上了,粗喘了两口气道:“帝君,君上把玄师带回来了。”

炎帝怔了下,脸上笑意一瞬散尽,不需大禁再赘述,转身便走了出去。

进门所见的一切,无一不透露出凄凉的况味。好好的殿宇,被布置得牢笼一样,殿顶垂挂下两根粗壮的铁链,那通天彻地的气势,简直就像固定琅嬛浮山四角的缚地链一般。天帝一声不响将人锁住,还好那链子够长,尚且能容她在床榻起卧。

他转过身来,脸色凄清,嘴唇发白,如同大病了一场,那模样可怜又骇人。炎帝手足无措,“你是怎么回事,真打算把自己弄得体无完肤么?”

大禁看看君上,再看看床上的玄师,搓着两手团团转,“臣去把姜央叫来,替玄师梳洗梳洗,换身衣裳。”

天帝这时方开口,“混沌珠还在她体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传本君口谕,任何人不得靠近郁萧殿。”

炎帝听后简直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的行径,撑着腰道:“既然那魔物还在,你把人带回来可想过后果?万一有个闪失,你如何向三界交代?”

天帝傲骨铮铮,从来活得旁若无人,这次当然也一样,“交代?要交代什么?本君的言行,本君自己会负责。我把自己的女人带回家,三途六道,谁敢置喙!”

这话倒也没错,他是天下主宰,这世上确实没有人能管得了他。带女人回家也情有可原,毕竟一万多岁了,早过了少不更事的时候,他愿意谈谈私情,连天外天归隐的神君们也会由衷高兴。可他带谁不好,偏偏带个半魔。如此一个危险的人物被安置在天界中枢,又由他亲自照顾,如果发生任何意外,那可是直击要害,连个转圜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炎帝知道和他说不通,气恼道:“我一直以为你审慎,没想到你竟会有今天,做出来的事比安澜更荒唐。”

天帝没有反驳,他也认同他的评断,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合乎一个为君者的标准。但走到这步,实在是没有退路了,他指向床上的人,“你看看她,成了这个模样,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让她回月火城,放任她四方作恶,大开杀戒么?”

炎帝顺着他的指引看了眼,这一看委实心头一惊。当初他曾在渊底和她打过交道,那时的龙源上神明媚灵动,很有令天帝折腰的本钱。后来再见她,是伙同大禁偷看那次,他惊讶于她的神/韵大变,同万年前的兰因越来越像,美得不落俗套,美得辉煌,美得令人震心。可仅是短短两日而已,一切发生那么大的转变。那张美丽的脸恍如拼接成的,一伴愈显妖娆,一半却有青紫的脉络从颈下蔓延上来,爬满她的半边脸颊。别说这位和她息息相关的天帝陛下了,就连他这个局外人看了,心里也禁不住一阵抽搐。

能怎么办?的确除了带回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六千年前其实他也遇到过相同的困境,那时的一时彷徨,导致后悔至今。如果之前还在言之凿凿以大义为重,当想起齐光,他便能够理解少苍的选择了。

炎帝低下头,轻叹了口气,“只要不出郁萧殿,留在天界也不要紧。只是你自己千万小心,魔珠入体,很快便会本性全失……”他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如果她不再是她了,你觉得留她在身边,还有任何意义么?”

天帝的身形微微晃了下,他向炎帝苦笑,“他日三界传闻,说天帝囚禁麒麟玄师,将她活活逼疯……这样倒也好,一切错都在我,反正我的名声本就不佳,也不怕别人非议。”说着望向那个蜷缩的人,痴痴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入魔,无论如何,我会将混沌珠逼出来的。”

炎帝和大禁唯剩叹息,大禁道:“臣这便去琅嬛查阅典籍,看看可有关于混沌珠的记载。”

大禁匆忙出门了,炎帝茫然道:“我又该为你做些什么呢……大壑的结界被破坏了,这两日魔族蠢动,我去传令,命神霄天出兵,剿灭叛乱。”

炎帝转身要走,被他叫住了。他捂着胸口调息了下才道:“传令庚辰率龙族平叛,另给天猷君送本君密旨及大道符箓,待龙族下水,收拢地维,合并大壑,以太极印镇压之。今生今世,不得令龙族再入海内。”

那些跟随庚辰征战的,都是上古时期留存下来的祖龙旧部,全歼也不怕龙族灭绝。炎帝很赞成他这么做,但庚辰在无量量劫中战功彪炳,真要想处决,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炎帝迟疑问:“决定了么?”

天帝眉目森冷,“长情会变成这样,全是拜他所赐。是他抢夺混沌珠,她走投无路才会吞下去的。”

所以庚辰非死不可啊,炎帝还算讲道义,“不必知会天猷君了,别人去办我不放心,还是我亲自跑一趟吧。”

上万年没有活动过的炎帝愿意出马,自然可保万无一失。天帝点了点头,略沉默了下,忽然道:“榆罔,你可还记得截珠盘?”

炎帝愕然,没有等他细说便截住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有些事你连想都不该去想。你不是地上贩夫走卒,你是这天道的主宰。望你保重自己,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让万年经营废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