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4页)
“随你怎么说,”雨秋垂下眼睛,“我不想为自己说任何话。反正,事实上,我有了另外一个男人,再怎么自我掩饰,都是没有用的事,我一生,就没办法做到用情专一。总之,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谁也别怨谁。”
“放心,”他冷冷的说,“我不会怨你!要怨,也只能怨我自己!怨我的傻,怨我的执着,怨我的认真!”他站起身来,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天下有我这种傻瓜,活到四十几岁,还会迷信爱情!很好,雨秋,你最起码做了一件好事,你教育了我!这些年来,我像个天真的孩子,当杜峰他们寻花问柳的时候,我嘲笑他们,因为我盲目的崇拜爱情!现在,我知道什么叫爱情了。”
雨秋也站起身来,她手里那一束花,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揉成了碎片纷纷。她凝视他,忍不住神情恻然。
“俊之,请你不要太难过,无论如何,你有个好太太,有两个优秀的儿女,这,应该足以安慰你了……”
他顿时一把抓住了她,他的眼光惊觉而凌厉。
“好了,雨秋。”他哑声说:“不演戏了!告诉我,是谁去找过你?我太太?子健?还是珮柔?是谁要你这样做?告诉我!别再对我演戏!”
她颤栗了一下,他没有忽略她这一下颤栗,立即,他一把拥住了她,把她紧紧的抱在他怀里,俯下头,他捉住了她的嘴唇。顿时间,他深深的、强烈的吻住了她,他的唇辗过了她的,带着颤栗的、需索的、渴求的深情。她挣扎着,却挣不开他那强而有力的胳膊,于是,她屈服了。她一任他吻,一任他拥抱,一任他的唇滑过她的面颊和颈项。他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狂野而热烈。
“你居然敢说你已经不再爱我了?”他问。
“我还是要说,我不再爱你了。”她说,望着他。
“你的心灵在否认你的话,你的心灵在说,你仍然爱着我!”
“你听错了。要不然,你就是在欺骗你自己。”
他捏紧她的胳膊,捏得她好痛好痛。
“你真的不再爱我?真的要去美国?真的爱上了别人?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他用力握紧她,她痛得从齿缝里吸气。
“对我发誓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我说的是假话,我会掉在海里淹死!”
“发更毒的的誓!”他命令的:“用晓妍来发誓!”
她挣开了他,愤怒的大嚷:“贺俊之,你少胡闹了!行不行?为什么你一定要强迫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承认爱你?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告诉你!”她发狂般的大叫:“我不爱你!不爱你!不爱你!不爱你!你只是我的一块浮木,你只是一个小浪花,而我生命里有无数的浪花,你这个浪花,早就被新的浪花所取代了,你懂吗?你看那大海,浪花一直在汹涌,有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结朿了!结束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结束?”
他举起手来,想打她,他的脸色惨白,眼睛发红,终于,他的手垂了下来。
“我不打你,”他喘着气说,“打你也唤不回爱情。很好,”他凝视着那广漠无边的大海,真的,浪花正翻翻滚滚,扑打着岩石,旧的去了,新的再来,卷过去,卷过去,卷过去……前起后继,无休无止。“很好,”他咬紧牙关,“我们的故事,开始于浪花,结束于浪花,最起码,还很富有文艺气息。”他冷笑:“浪花,我以为是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原来只是一个小浪花!”
“世界上多少惊心动魄的爱情,也只是一个小浪花而已。”雨秋残忍的说,“何需伤感?如果我是你,我就一笑置之。”
他瞪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秦雨秋,你是个刽子手!”他说:“希望我以后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浪花,这个小浪花,已经差点淹死了我。事实上,”他沉思片刻,冷笑的意味更深了。“这浪花已经淹死了我——淹死了我整个的爱情生命!”
“在遇见我以前,你何尝有爱情生命?”她漠然的说,语气冷得像北极的寒冰:“浪花原就是我带给你的,我再带走,如此而已。”
他瞪了她好久好久,挣扎在自己那份强烈的愤怒与痛楚里。紧闭着嘴,他的脸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看样子,”终于,他说,“我们再谈下去也没有用了,是吗?你就这样子把我从你生命里完完全全抹煞了,是吗?很好,我是男子汉,我该提得起,放得下!”他咬牙:“算我白认识了你一场!走吧!我们还站在这儿吹冷风干什么?”
她一语不发,只是掉头向车子走去。
于是,他们踏上了归途。
车子里,他们两个都变得非常沉默。他疯狂的开着快车,一路超速。她默默的倚在座位里,一直没有再开口。到了家门前,他送她上了楼,她掏出钥匙。
“我想,”他闷声说,“你并不想请我进去!”
“是的。”她静静的接了口:“最好,就这样分手。我下月初走,坐船,我不喜欢飞机。”她顿了顿。“在这段时间里,不见面对我们两个都好些。”她打开了房门,很快的再扫了他一眼:“就此再见吧!俊之。”
他愕然片刻。真的结束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摇摇头,不大相信。不不,不能结束!不甘结束!不愿结束!可是,雨秋的神情那样冷漠,那样陌生,那样坚决。她不再是他的雨秋了!不再是他梦中的女郎,不再是那个满身诗情画意,满心柔情似水的女人!他曾爱过的那个秦雨秋已经像烟一样的飘散了,像云一样的飞去了,像风一样的消失了。不不,那个秦雨秋已经死掉了,死掉了,死掉了!他望着面前这个有长发的陌生女人,只注意到她发际沾着一片小黄花瓣,他下意识的伸手摘下来。小黄花!秦雨秋的小黄花!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他失神的冷笑了一下,毅然的转过身子,走下了楼梯。
雨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她咬紧嘴唇,立即飞快的闪进房里,砰然一声关上了房门。把头仰靠在门上,她伫立片刻,才跄踉的冲进客厅里。
晓妍被惊动了,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姨妈,你怎么了?”她惊愕的喊:“你病了!你的脸像一张白纸!”
“我很好。”雨秋哑声说,在沙发上软软的躺了下来。“我只是累了,好累好累。”她伸手抓住晓妍的手,她的手冷得像冰,把晓妍的身子拉下来,她抚摸她的短发,眼光飘忽的落在她脸上。她的声音深沉幽邃,像来自深谷的回音。“晓妍,你该回你父母身边去了,去跳那条沟。不管有多难跳,那是你该做的工作。晓妍,姨妈不能再留你了。”放开晓妍,她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