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页)
怀袖一说,立时便给她端过来,她不怕苦,一饮而尽。
闲着无事,怀袖还有空和他说两句话。
张磐对她也很恭敬,把她当主子似的,双手接过碗,道:“奴才来收拾吧。”
怀袖说:“以后见不到了,也要与你说声再见。”
张磐卑躬屈膝:“折杀小人了。”
他委实不能理解怀袖,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偏要去做个庶人,以为离了宫能比现在过得好吗?傻子啊傻子。
怀袖还去洗了个澡,她身上全是欢好之后的红痕,把雪翡、雪翠看得脸红。
她已问过了两个小丫头,雪翡愿跟她出宫,雪翠也说要走,但是有几分犹豫,她就私下又问了雪翠。雪翠和雪翡不同,她还有家里人,每月都等着她寄银子回家,她弟弟就靠这点银子付束脩上学堂,这是他们全家光耀门楣的希望。
怀袖便做主把她留下来。
雪翠这小傻子还不知道,以为他们姐妹俩要一起跟姑姑出宫去呢,仍然乐颠颠的。
洗完澡。
怀袖换了一身民间女子样式的藕荷色布衣,将长发简单挽作妇人髻,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容色却比前几日都要红润许多。
待她都理好了,萧叡才刚睡醒。
今日不用上早朝,昨晚又太放松,他竟然睡过了头。
怀袖问:“陛下,要我服侍您洗漱吗?”
萧叡踟蹰了片刻,点头,能再亲近一点点也是好的。
怀袖神色整肃,不慌不忙,她太知道要怎么伺候萧叡了。
比后来在萧叡身边贴身伺候的其他人都要更细心熟稔。
萧叡草草洗了个澡,没舍得让她擦背。
怀袖看着他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目不斜视,先给他穿上了里衣,然后又拿龙袍要给他穿戴。给皇帝穿龙袍、戴帝冕并不简单,也是一门手艺,不然穿得不正,戴歪了冠,可是大罪。
刚要给他穿,萧叡却说:“朕还要去城门口送你,换身看不出身份的便服就好。”
内侍盛上来另一件男装,怀袖给他穿上,比龙袍好穿多了。
她反而觉得萧叡穿这身衣服比穿龙袍要英俊挺拔,不像龙袍那样太过威严刻板。
其实她最喜欢萧叡穿骑装穿甲胄,哪个姑娘会不喜欢铁骑银枪的大英雄啊?
怀袖问:“您要送我走吗?”
有些危险和显眼吧?
听到萧叡耳中,却觉得她是不是又在讥讽自己,又想到今早一起来,她居然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好要出发了。
他的一颗心都凉透了,有几分委屈有几分烦躁地说:“我没有要反悔!真的只是去送你而已!”
怀袖讪讪:“是,是,我知道,我又没说你要反悔。我是觉得……人多眼杂,万一有刺客混在人群里要加害您怎么办呢?”
萧叡很是坚决:“朕会戴上面具不被人发现的。再说了,这是在京城,我的地界,连在这里我都不敢出去,我还当什么皇帝?这点地盘我还是能掌握住的。”
怀袖想了想,说:“……您贵为皇帝,却给我一个小女子送行,似乎也于理不合。”
萧叡气闷地说:“我只作为萧叡不作为皇帝去送你走还不行吗?!”
真是个炸药桶,怀袖不敢再点他,连连点头:“行行行,谢谢陛……谢谢您。”说到一半,才记得要改口。
如此这般。
两人终于从皇宫一个不起眼的侧面,乘坐一顶在宫中算最普通的马车,悄悄离开。
像是一颗沙子落入砂砾之中一般,毫不起眼。
到了皇宫外。
又有一辆更普通更寻常的青蓬马车在等候着,外面看上去不扎眼,却也是皇匠制造,坐着没那么颠簸,更舒服一些,里头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御辇里头有的,萧叡全让人给她添上,只除了外面看不出来罢了。
怀袖此次离开,也没要带走什么,只带了她这些年的俸禄,他给的首饰一样都不要。
萧叡思忖再三,到底还是从袖中拿出了当年怀袖及笄时,他亲手绘图制成的那支玉兔抱月钗,递给她:“别的你不要,这个你带上吧。”
怀袖怔了怔,莞尔一笑:“好。”
以双手接过,毕恭毕敬地收起来。
到了城门口。
怀袖说:“便送到这就可以了。谢谢您。”
萧叡道:“再送你上官道吧。”
怀袖微微皱眉,正要说话,萧叡说:“皇叔也说要来给你送行,我见一见。”
怀袖诧异不已,只得颔首。
她想,顺王也要来送她呢?
她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待见到来人,怀袖方才反应过来。
米哥儿被打扮了一番,像是一只被系上绸带的小白奶狗一样,泪汪汪地走到她面前,边走还边吧嗒吧嗒掉眼泪,把信递给他:“这是道长要我给您的信。”
怀袖没先看信,先给他擦眼泪:“哭什么呀?”
米哥儿哭唧唧地说:“道长说你要走啦,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了,哇哇大哭,抽噎着说:“我、我会想你的。我天天都给、给你念经。你不要忘记我。”
怀袖想给他擦眼泪,摸摸身上,发现忘记带帕子了,问他:“有没有带帕子啊。”
米哥儿点点头,掏出她送的帕子,怀袖要拿来给他擦眼泪,他这才反应过来,涨红小脸,紧紧拽着不肯撒手:“不能拿来擦鼻涕,会弄脏的。”
雪翠走过来,递了一块帕子。
怀袖才好给他擦干净小脸蛋,哄得他不哭了,拆开顺王的信来看。
萧叡走过来,一起看。
信上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就一句话:米哥儿送你了,你若不要,就送回来。
怀袖笑了,低头对拽着小手帕哭得打颤的米哥儿说:“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米哥儿迟钝地听懂她的话,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眼睛里像是盛着一捧小星星,猛地点头,响亮地回答:“要!”
怀袖笑得更灿烂了。
她牵了米哥儿就往马车走,马车太高,米哥儿爬不上去,她就伸手抱一下米哥儿,但她久病初愈,没什么气力,抱不动。
萧叡一声不吭地上前,帮她把这个小崽子提了上去。
怀袖转身,低头对他说:“谢谢。”
萧叡心如刀割:“……不用谢。”
怀袖最后规规矩矩地对他福身行礼:“七郎,那么,就此别过了。”
她还是那么温柔乖顺,笑了一笑,像是这多年的恩爱情仇都消弭在这一笑之中,洒脱道:“您是个好皇帝,我也得谢谢您这些年的照拂与恩情。”
“我祝您江山永固,四海升平,妻贤子孝。”
“待来日,若您经过江南我家门前,若不嫌弃,我也招待您一盏桃花酒吃。”
萧叡像是没有一丝气息,如个木偶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