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记 一九九九年五月·重庆(第2/2页)
他女儿又追问:“抗战胜利后,政府不是还都南京吗,他们怎么没迁回去?”
“这就不知道了。我记得他父亲倒是时常两地往返,并不常在家,家里只有个姑姑宠着,没人管束,他才敢在外面玩得厉害,若是他父亲在家时……”老太太的话未说完,就见艾默陡地直起身,闪闪目光直盯着她,“您是说,他还有个姑姑?”
老太太错愕,不知她何以反应这样激烈。
樊教授却一拍椅子扶手,兴冲冲地唤他夫人名字,“哎,不提这桩我倒忘了,那次在薛家我还闹出笑话来。玉华,你还记不记得?”
“怎么不记得,你那时还不知道人家母亲早已过世,看见他姑姑,竟张口就叫人家薛夫人。”老太太记起往事仍觉好笑,不禁又叹道,“他父亲风度相貌极好,姑姑更是一位美人,当时她年纪已不轻了,可站在我们几个女孩子跟前,真叫人自惭形秽。”
“那是真的。”樊教授连连附和,提起那个时代的风流人物,神采也为之飞扬,“他们一家人都十分出众,像他父亲那样的风采,我这辈子还没在别处见过。”忆起当年事,历历如在眼前,记忆深处褪色的一幕幕竟又鲜活起来。那江边白墙青瓦的小楼,乌漆雕柱下的回廊,俯临江水,遥对隔岸灯火。楼下院子里几树桃花,开得粉的粉、白的白,碧叶嫩芽,柔枝细蕊,花瓣被风吹得到处都是……樊教授眯起眼睛,回想起那江岸庭院里的春夜,那时的自己也还年轻,那些人物也真是美丽。
怎么能怪他错认呢?那桃花树下的一对男女,相映如画,美不胜收。
玉华当年年少懵懂,怕是瞧不出名堂,他却一眼就觉出不寻常。
可那高门显贵里,不知隐藏了多少秘而不宣的风花雪月,谁又瞧得明白。
“您说的那个地方,现在还在吗?”
樊教授蓦然自遐思里回过神来,听见面前这远道而来探访的女孩正在问他话。
他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看见她的眼睛因激动而泛红。
“早几年应该还在,”樊教授惋惜摇头,“可惜这两年修什么工程,把那一带好多旧房子都拆了,据说只保留了几幢相对完好的……对了,薛家公馆好像是大轰炸之后新修的,我记得后来还住过人,说不定还没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