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戏 致远行者 12(第5/11页)
一整杯甜白下去,感觉脑子开始发晕,这是睡眠的最好状态。
在睡梦中听到手机又开始丁零丁零响不停,我从被窝里伸出手,迷糊地将电话接通,用鼻音喂了一声,并没有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应答,只听到清浅的呼吸声。不属于我的呼吸声。
那样的呼吸声真像是聂亦。迷迷糊糊中,我想,这是梦。
聂亦终于打来了电话,就算这是个梦。
聂非非,你压抑了多少天,你痛了多少天,你等了多少天他的电话?
我闭着眼睛开口问他:“聂亦,你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
这是梦,他当然不会回答。
停了好一会儿,我问出来一直想问他的话,即便已经有答案,却还是想问:“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他依然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回答,因为这是我的梦,所以他会说出的话,其实是我想让他说出的话,而关于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让他怎样回答。
我听到自己哽咽起来,那哽咽转为啜泣,我将嘴唇抵住话筒:“我不是你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吗?”
聂非非,你真没用啊。
那呼吸声却像是突然沉重起来。
我继续问他:“你怎么就不要我了?”
我捂着胸口,小声道:“我觉得很难受。”
这是梦,聂非非,不用再逞强和掩饰,事情已经这样了,不会更坏了,你可以说出内心最想说的话,可以示弱,可以丢脸,可以抱怨,可以痛哭。你是不是很想痛哭一场?
我被梦中的潜意识蛊惑,一点一点哭出声来,最后连说话都只能抽噎。
我抓住枕头,只觉得脸颊所触的布料已经全部湿透,无意识地喃喃:“我觉得特别难受,聂亦,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一点也不坚强,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电话没有被挂断,也一直没有被回应。
我想,可能是我渴望他倾听我,却没有为他想好那些问题的答案。
醒来时完全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几点,窗帘遮挡之下室内还保持着夜的暧昧,加湿器在幽暗床灯下滋滋冒着白气,空气中残留了一些若兰草的气味。开灯去卫生间洗漱,看到镜子里的人颇不像样,头发乱得像一篷枯草,眼睛肿的像两颗桃。站到淋浴喷头下,被热水冲刷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些实感,想起来最近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中,又想起来今天和许书然有约。
在枕头下找到没电的手机,一边找插座给手机充电一边看了眼床头座机上显示的时间,下午四点,倒是没有睡过头。我坐在床尾,试着打算向点事情,头却像针扎似的开始疼。那还是暂时什么都别想吧,我给自己做安排,先出门和许书然吃个饭。
也许出趟门会好很多。
两分钟后打开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还有两则许书然的短信。信息难得不再简短,说下飞机就给我打个电话,结果我关机,所以他短信发给我餐厅地址,开机后请我给他回个短信或电话。我边给他回短信边叫了个客房服务,然后打开窗帘,坐在妆台前开始给自己化妆。
五点半时踏出客房门,走到电梯口时想起忘记带手机,又折转回去。将手机从电源上去下来,却突然记起来昨天半夜做的那个梦。起床时我是在枕头下找到我的手机。我从不将手机放到枕头下。
整个人一瞬间恍惚,那是一个梦?或者并不是梦?
手指颤抖地打开通话记录,凝了凝神才敢看向手机屏幕,红字标识的许书然的未接电话下面是一通未显示主叫号码的通话,呼入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四分,通话时长十四分五十二秒。我回忆这通电话的始末,只记起来一些零碎的片段,那些片段中我一直在哭,而对方全然没有回应。
酒店里暖气十足,我握紧手机,却感觉全身都开始冷起来。我宁愿那是个梦,因那样我还能劝解自己,在那似乎足够漫长的十四分五十二秒里,他没有同我说一句话,是因为我没有为他想好他该说什么样的话,我想让他说什么样的话。
可既然那不是梦,听到我那样的示弱,他却没有半点回应,那代表着什么?
是了,他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决定我不再是他的良配,何苦再多说话让我怀抱期望,这样拖拖拉拉,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我不应该示弱的,不应该在他面前哭得那么伤心。
或许他只是打来一个电话,最后同我说一句道别,我却那样失态,几乎像是在死缠烂打。我曾经在心底承诺,给他的一定会是非常好的爱情。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非常好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但一定不是昨晚我呈现在他面前的那样。
感觉刀子终于开始转起来,能够尽量理智地想一些事情。
我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奇怪的。
如康素萝所言,对和聂亦的这段感情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我其实一直很悲观,只是态度乐观罢了,又有一些愚勇,所以明知是飞蛾扑火,却只怕自己的翅膀不够结实,不足以支撑自己飞到那最危险的火焰深处。我爱聂亦,所以从不后悔这乐观和愚勇。但我一定优势天底下最自负的人,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对他提出离婚感到那么惊讶,才会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才要坚持和我分开,而从没想到他是诚实地面对了自己的内心:他其实还爱着从前爱过的人,不能割舍,因此觉得余下的人生我不再会是他的良伴。
而今过去多少天了?我终于能够面对这个现实。
我一直在忽视他的过去,总以为对于每个人来说,现在才应该是最重要的。可能那只是因为我没有那么重要的过去罢了。
我恨过去这个词,但过去又有什么错呢?我只能遗憾在我十二岁初遇他的那一年后,再次遇上他,我是在用了太长的时间。
在一起的曾经有多么快乐,现在就有多疼。这是代价。
我深深吸了口气下楼,大厅里遇到在四楼咖啡厅弹钢琴的Catherine。西方女孩子天生夸张热情,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Fei你居然还住在酒店,我以为你已经离开,既然还在怎么不来听我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