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表白(第2/5页)

直到宫城上方有人接到宫胤指令,打出旗号示意亢龙军驱散百姓速速回家,众人才悻悻然发觉,这一天的大戏,真的落幕了。

至于幕后谁躲在那里啃嘴儿,观众没福瞧。

亢龙军一开始驱散,大家也便知道事情结束了。一些军士涌上广场,开始收拾善后。

“哟……”百姓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有的人伸长了脖子,还想看看后续,有的人心满意足地伸个懒腰,开始往回走——今天可算看了一场大戏,情绪从紧张到激烈到悲伤到起伏,跟着女王陛下一日之间阅遍生死,到得此刻,尘埃落定,隐隐激动里,是无限安慰和满足。

就今日一日见闻,已经够这一辈子慢慢咀嚼吹嘘喽。

六个逗比师弟架着嚎啕大哭的伊柒走了,他们不喜欢皇宫。伊柒哭得很伤心,他们笑得很开心。

耶律祁在场边久久伫立,看天阶夜色凉如水,只觉得一日似也过了一生。

一生里看遍她笑颜勇毅,人间智慧,然后在最后一霎醒觉她的美不属于自己。

他反反复复想着出手杀桑侗那一刻,他首次忘记后果和立场,一只眼盯住桑侗,另一只眼在关注她。

火折子落下时他也曾胸口紧窒如将炸,满满塞了这红尘纷乱的烟尘。

他慢慢抬起手,靠近胸口,手指蜷起。

似乎想要拂去心上烟尘,又似乎想要将某种心情,珍重卷起。

……

不远处的矮山上,有人静静伫立,面对着皇城广场的方向。看着场上的士兵们忙忙碌碌打扫善后,修补宫墙,收拾碎片,将桑桐的尸体装入布袋收殓。

他身后立着高高矮矮的人,人人静默,压抑着呼吸,气氛因此显得凝重肃杀。

夜弥漫过来,携了湿润的露珠,将他的袍角打湿,一小片,似噩梦的阴影。

他隐在袍袖下的手指一动,一杯酒,缓缓倾倒在苍白的山石上。

酹一杯,且为永久别离的人送行。

往后的路还长。

酒尽。他并没有扔杯。只蹲下身,将杯子轻轻埋在那山石下。

埋的是杯子,也是誓言。

来年,当该死的人死去,这杯子会重新起出,盛仇人血,将阴魂祭。

会有那一日。

他起身,不再看广场,轻轻然而决然地转身。

“下山。”

……

“桑侗已死,我等救援不及。”

“她那是自寻死路!好好的城外不去,竟然想到用火马车冲撞帝歌!她所经之路,就有老夫的府邸!”

“她那也是被宫胤逼急了,不把宫胤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儿子就出不了帝歌,桑家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现在桑家就有希望吗?是啊,逃了一个桑天洗,又怎样?”

“大人不要小看桑天洗,桑侗这么多年以儿子为骄傲,却又死死保护着他,一定有原因。我听说桑天洗聪明绝顶,天下奇才,这种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将来桑家靠他东山再起也未可知。”

“桑家是女性祭司世家,一个男人有什么用,哼。”

“大人,锦上添花总不如雪中送炭,照我说,桑天洗现在正处境困难,咱们不如顺手帮一把。帝歌桑侗事件咱们没能帮到桑家,难保桑天洗不记恨在心,如此即可化解他的怨恨,也可掌握他的动态,将来他若成功,也是一道挟制他的把柄。于你我不过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你说的也是。”

“不过说起来也很有意思,桑天洗果然不是常人,他竟然没有……”

“哦?真的没有……?”

“是啊,由此我才觉得,这是个人物,值得帮一把呢。”

“呵呵,老夫也有了些兴趣。只是想起近期大荒局势,又觉不能乐观。总觉得宫胤态度暧昧,耶律祁也似有不对。瞧宫胤那架势,老夫真担心他脑子一发昏,修改律法,将那女王当真捧上实权王位。那女子阴险狡猾,如今又得民心,如果真的掌握实权,你我焉有宁日?”

“大人您是想多了。宫胤怎么可能将江山拱手相让?便是他想让,他麾下那群人肯吗?要我说,此次帝歌事件,看上去女王邀得民心无数,实则对女王是祸非福呢。”

“你是说……军队?”

“然也。邀得一二民心算什么?百姓有刀吗?能打仗吗?可以保护她吗?但是得罪亢龙军又是怎样的下场?大荒真正拱卫王城的强军,镇守在大荒和六国八部之间的钢铁屏障,掌握最强无力的亢龙军,一旦对女王种下敌意,她想顺利登上王位,能成吗?”

“成孤漠不是已经被停职了吗?下一步宫胤应该就会换将。”

“能换谁?亢龙认成孤漠为主可比宫胤早!换来换去都是成孤漠的亲信!成孤漠在整个宫胤派系里都极有威望。他是最早拥戴宫胤接国师位的大将,是当年帝歌事变中为他拿命来拼的最忠心走狗,是曾经危险境地救过宫胤命的恩人。这事件里他无论如何是被害者,再受处置宫胤那些属下怎能不寒心愤怒?宫胤动他,动的就是自己的根基,动的就是所有追随者的忠心!”

“哈哈好极,如今宫胤可算在火上烤了。”

“那要看他到底对女王动了几分真心,愿意让步到几分。照我看,男儿志在天下,女子只如衣履。何苦为女子罔顾大业?宫胤掌握大权多年,麾下追随者无数,对最高位志在必得也不能不得,按说该不至于这么傻才对,这世上哪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子……呵呵您可别黑脸,这天下女子庸庸碌碌,但当然不包括您。”

“呵呵我等从政女子,倒也不把自己当女子看了。依我心思,宁可宫胤傻到底罢。”

“或者可以让他更傻些罢……不是说桑天洗知道一些关于宫胤的秘密么?”

“哦?愿闻其详。”

……

景横波最近小日子过得不错。

两个字形容,叫甜蜜。三个字形容,叫太甜蜜!

每天早上在愉悦的心情中醒来,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喜欢的人……的屋檐。

在愉悦的心情中刷牙洗脸,吃早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的护卫陪伴。

在愉悦的心情中吃完了早饭,就可以去静庭和喜欢的人一起……开会。

……好吧,听起来不那么有意思,她一开始也有点怨言,但听了几天政之后,也便满足了,自己又飞扬起来了。

因为她刚刚发觉,原来管一个国家,好烦,好累,好多事!

她到现在才知道,宫胤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如果再扣去他练功的时辰,只怕睡得更少,而且自从桑侗事件之后,他似乎比以前更忙碌,时不时出宫巡视亢龙军大营,接见各位将领。景横波知道他最近压力不小,眉心隐约都有了川字纹,这浅浅纹路虽然让他看起来更加威重,但也总让她心疼,有时候忍不住想伸手抹平,却总是被他各种让开,或者干脆冷冷睨视,睨了也无所谓,厚脸皮景横波下次继续,最后投降的多半是他,要么引她到隐蔽的角落给她摸一把,要么干脆自己抹一抹,绝了她的念想。时日久了,他一皱眉,她就看他眉心,他就习惯性摸摸眉心,将眉头松开。景横波看着心花怒放——哈,大神有点小动作可不容易,这可是她培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