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要,不如抢(第2/5页)

他很明显听懂了明晏安的意思,却不耐烦繁文缛节地应对,随意地道:“路过,迷路,求个宿处。这条黑螭,算在下给族长的宿资,如何?”

这种看似客气,实则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让四周军士都露出怒色,明晏安却微微笑了,温和地道:“佳客远来,小王本就该好生招待,宿资一说,不必提起。来人,给这位兄台安排凝雪阁。”

锦衣人此时才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人说玳瑁之主也如乌龟,爱缩于壳中。我瞧你,倒是个人物。”

“放肆!”明晏安身边将领,忍无可忍呵斥。

锦衣人就好像没听见,他眼底似乎容纳这天地之大,却根本没有寻常人的存在,就连明晏安,也是几次对话之后,才不过正眼看了一眼而已。

这番做派,看在平常人眼里,是装腔作势,只有拥有一定见识的明晏安这种人,才能分辨,到底什么是真气派,什么是假神气。

养移体居移气,久居高位者形成的气度风范,不是谁都可以扮得来的。

明晏安因此显得更加谦冲有涵养——他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就算不求个盟友,也不愿招惹任何敌人。

“请。”他不多言,甚至不问对方身份来历,微笑相让。

“大王!”他的亲信将领想阻止,“此人来历不明,武力非凡,怎可随意放入宫中重地,万一他是个刺客……”

这也是明晏安的顾虑,然而他看一眼锦衣人,他正负手看黑水泽,似乎对那片可怕沼泽很有兴趣,根本不在乎这边的看法。

“世上没有这样气质的刺客。”他咬一咬牙,低声道,“赌了!”

军士们不甘心地让开了道路,锦衣人闲庭信步入宫,很自然地走在了前边,倒显得明晏安是他的随从一般。玳瑁从属们自然又一阵不服气,明晏安眼底却闪出亮光——观人观气度,这人如此习惯从军阵中行,本身一定是手掌军权者!

军队列阵的杀气,对人很有震慑力,如果不是见惯,第一次很难有人能从容穿过。更不要提此人走过军阵,神态依旧居高临下,但又生出几分亲切,很明显,他经常检阅军队,下意识移情了。

明晏安更加确定自己判断没错,忙吩咐宫人,好好给客人准备食宿,又亲自询问客人,想吃些什么。

那家伙走在前头,毫不犹豫回答:“蛋糕。”

明晏安愣了愣,蛋糕是什么东西?

锦衣人也顿了顿,醒觉这玩意在大荒是不可能有的,只好很将就地道:“甜食也行。”

原来是个喜欢吃甜的,明晏安忙令御厨准备最好的甜食点心,送去凝雪阁。

他并没有跟到凝雪阁,再去和人家示好,那样太掉价了,也会令人家轻视,所谓过犹不及。

他吩咐护卫好好看守凝雪阁,只要对方没异动就不要干涉,自己转去了前宫——他还有个麻烦女王要应付呢。

……

一间陋室,黑暗,狭小,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热水淡白的雾气。

屋中有人在呻吟,压抑的,微微愤恨的。

“哧。”一声轻响,伴随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屋中血腥气乍浓,热气腾开。

微光自窗缝透入,照见床上浴血挣扎的人,他被人压着,一人坐在床边,给他处理伤口,动作稳定,慢条斯理。

惨呼和血腥气,都不能令他的手颤抖一分。

将那肩上对穿的血洞填塞了药,包扎好,他转身洗手,对那痛得浑身发抖的人道:“好了,起来吧。”

床上的人瞪大眼,似乎不信他的话,半晌嘶声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穿一身黑斗篷,慢慢洗手,道:“池门主,你不想报仇吗?”

“我报仇也是先找你!”床上的伤者正是池明,狰狞着一张血迹斑斑的脸,恨声道,“你说到时候会有令女王失败的杀手锏,你说最后会助我一臂之力,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我不是帮你了么?”那斗篷人奇怪地道,“我救了你,还给你治伤。如果不是我把你扯进人群,你知道会有多少人不放过你?别的不说,仅仅等在人群外,要斩草除根的,就不少于两批人。”

“如果你之前就出手,我根本不会失败,也不会被废了武功!”池明怒吼。

“我只应过会出手,会帮你,我可有一个字骗你?”斗篷人毫不以为意,犹自带笑。

池明苍白着脸色,渐渐回过味来,嘶声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摆了我一道!”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斗篷人笑,“你该想想,是我救了你,不然你现在就在哪处乱葬岗,在野狗肚子里晃荡了。”

池明想着那可怕一幕,激灵灵打个寒战,再看向斗篷人的脸色就变了,不是感激,而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自己一败涂地,武功已废,再也不是当初高高在上的凌霄门副门主,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说什么,万一激怒了这些心狠手辣的人,那结局,恐怕比乱葬岗还惨。

“说吧……”他垂下头,气息奄奄地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斗篷人不答,偏头看看他,打量着他的身量,对身边另外几个蒙面人道:“还有点时间,好好打磨。”

“你要做什么?”池明嗅见恐怖的气味,惊骇地瞪大眼。

“你恨女王吗?”斗篷人声音幽淡,他站在床边,俯脸看他,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巍巍阴影似要笼罩了整个屋子。

不听这个名字还好,一听,池明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耻辱的三个响头,想起裴枢冷笑的艳丽的脸,想起刀尖刺穿琵琶骨的森然痛苦,恨意如毒蛇缠绕心间,蚀骨疼痛,他不可自抑地颤抖,齿关因此发出咯咯的声音,“恨……”

“那就行了。”斗篷人起身,幽幽道,“记住这一点,它会帮助你撑下去的。”

他转身向屋外走,轻轻道:“有死有生,崩毁重建,明楼在雪,又见青天……”

屋内忽然传出一声惨嚎。

声音惨烈,似要穿透黑夜,嚎出一腔极致的痛苦。

斗篷人站住,似乎颇享受地听听那声音,他身后的人有凛然之色——最为可怕的试验,池明撑得过去吗?

斗篷人转入另一间屋子坐下,对小屋内的惨叫听而不闻,手一伸,侍从奉上一个托盘,托盘里一杯洁白的牛乳状的液体,旁边还有很多各种颜色的小瓶,在灯光下光芒流转,如水晶。

从刚才地狱般的环境出来,再坐到灯光下,面对这美丽的食物,斗篷人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一摆手,拒绝了侍从要为他调试饮品的动作,亲自动手。

他先端过那杯雪白牛乳状液体。

“白石灵乳,是制作玉琼仙酿的底液,本身就是极其珍贵之物,好比那池明,本身就是个高手。”他饶有兴致地将杯子端起,侍从立即端过来一只小泥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