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渐行渐远渐无书(第2/8页)
直到一声鼓槌,重击龙纹鼓面,将第三位沉寂于生命中的人生生拔起。那是自己的某位兄长,名曰秦殇,早她十几年被天帝轩辕所认,若说秦殇与谁有些像,大抵便是长琴师傅这种感觉。
默默的,人群中不彰不显,总是笑意盎然,立于远处,兄弟姐妹们同伴玩耍时候,他便是护持左右的兄长。
当凤锦为父解忧应诺出征时候,秦殇也被轩辕派去做了她的副将。
在外,总有个照料。
九州之战时候,凤锦军作为西路军,屡战屡胜,然则天帝轩辕明显不是战争的那块料,屡战屡败。在战事胶着时候,夔龙秦殇因护着凤锦不意受到流箭巨毒侵体,自此后一病不起,再不能言。
九九八十一天,轩辕被困三里台,凤锦只能拔营回救。路程中,秦殇亡故。
凤锦说:“在战场上,我自己就是时刻准备着献祭。秦殇哥哥,你一路走好。”
秦殇说:“你说的没错,只是……你别哭了,说着这种话还哭着,太难看。”
秦殇在她耳边又轻声说了几句,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着的手。自他去后,凤锦坐在离三里台十里开外的山头上,望着渺渺云烟,抱着秦殇的衣物,说:“秦殇哥哥,你说我要如何救回爹爹……”
终于,她狠下了心,以夔龙皮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将围困在三里台外的敌人,驱逐一空,顺利迎回轩辕。
上古神袛怕都是寂寞的吧……能烙入心中的,能有几人。过往这些年,还有谁,是被自己,遗忘在封锁着的角落中的。
明菱。玄苏。秦殇。
还有谁……
鼓声阵阵,声声断肠。当最后一声鼓,从心底直穿思绪,将洛栖生生敲醒,怔怔的看着守在一旁的长琴。
“师傅,我梦见了很多故人。”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她轻声说。
长琴握住她的手,“嗯。然后呢?”
“这些故人,我忘记很久了……若非这一场梦,恐怕都不会再记得还有这些人……”
长琴抚着她的发,温柔的道:“他们都还好么?”
“其实他们都还在这里。”洛栖捂着心口,长出一口气,“只是就我这等记性,若是往后也这般,时间久了谁也记不住。”
“不会,只要师傅还活着,就会时常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想忘也忘不掉。”
长琴的话终于让洛栖微微开怀,她盯着脚面,忽然惦起晕倒之前的那些事。
重渊说: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上战场了。
原来是把自己送到长琴这里来!可恶!
她揪住长琴的领口,突然嚣张跋扈的问:“师傅你与重渊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为何你就这么顺畅的把我领回来了?他们那边战事如何?”
长琴蹙眉,露出牲畜无害的表情,“重渊是谁?”
——重渊自然是只能你唤的名字。
豁然想起重渊所谓,一着急竟然将此处忘记,只好重新瞪圆了眼睛,“自然就是青帝伏羲。”
长琴轻轻推开她的手,让她别恼,“青帝也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全。”
“我上去他们根本就没后顾之忧的,以一当百呀!”洛栖很是不满,身后长琴缓缓步到自己身边,两人在一片竹林之中坐下,长琴才说:“此战已胜,只是……”
轩辕按照《阴符经》兵法设九阵,置八门,阵内布置三奇六仪,制阴阳二遁,演习变化,成为一千八百阵,名叫“天一遁甲”阵。他演练熟悉,重新率兵与蚩尤决战。两军杀在一起,直杀得山摇地动,日抖星坠,难解难分。
因为此阵的灵通,蚩尤在内无计可施。而风伯雨师刚要放出法宝,却因为女魃相访的突然出现,让二人溃不成军。她施起神施,刹那间从她身上放射出滚滚的热浪,她走到哪里,哪里就风停雨消,烈日当头。
洛栖听到这里,也知道自己的天一遁甲阵起到了作用,不觉心情大好,自言自语:“我说了吧,我以一当百没错的。”
“只是……”长琴略一思索,没接下话。
洛栖的心倏地一沉,以为是重渊出了什么事,顿时面色转青,“难道……”
长琴微微摇首,“是相访。”
这次是真的一沉,思起当日相访所说,不死不归,这才傻了眼。
当日姬苍与相访难得携手,奋力直追,先把蓬渊斩于刀下,而后每当相访疯了似的朝着某人追去,姬苍也立刻跟上,二人联手,一时间所向披靡。
相访说:“你别跟着我!”
姬苍不言不语,执意跟随。
相访咬唇,又搜寻着下一个人,直到一个白影忽然掠过,她眸中一紧,冲向白影所在,当她与姬苍赶到之时,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呻吟在脑后响起,她甫一转身,只看白影再度闪现,姬苍大喊了声:“小心!”
伸手去拉相访,一柄黑色薄刀穿过他的掌心,刺入了相访的肩头。二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便一剑斩向前方,耳听一声凄厉的喊声,那美艳的女人便显现在他们的面前。
灵仙满是怨毒的看着相访,忽然吹了口气,“姑娘真是美若天仙,那一夜让灵仙着实难忘啊。”
“你!”相访气愤难当,手中剑狠狠向前,将灵仙斩灭于大树之上。
回过身,就见轩辕已然踩在蚩尤的身上,众多天兵大喊着:“胜利了胜利了!”
万众鼓舞,相访的口中忽然吐出口黑血,她静静抬眸看向姬苍,只见他也抚着自己的掌心处,蹙眉看天。
天际阴霾,不知何时会再起风雨。相访静静抹去嘴角的黑血,起身朝前,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姬苍。
是夜,相访无法入睡,盯着帐外的明月,辗转反侧。
五内俱焚,如火烧火燎。她明白,自己是被流毒侵染,颤颤起身,她站在帐子旁,听着外头喧哗笑闹的声音,只觉与自己甚是两轮。一轮明月光,一轮地下阴。揪着眉头,她喘了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整个世界的嘈杂都与自己无关,她甩了甩头,将眩晕摈除在外。
站在河畔,她凝望着那轮明月,自从那件事后,光华愈远,黑暗渐重。只好苦笑,大抵自己的命数就是这样,没个好开始,也没个好结束。
栖栖啊……相访看来这回真的是不死不归了。
扭头朝着姬苍的帐子走去,好像这是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第一次主动去找姬苍。此刻已是月上高悬,世人皆闹,独有姬苍的帐子安安静静的,他也没有外出,而是靠在羊毛毡上小憩。
白日受伤的手掌已经敷了药,只是她还能记得当时那个医师为她二人诊治时候的愁面。
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她扯开唇角微笑,“栖栖啊,你给我做了个好榜样,今日姐妹也要学你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