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江边明月为君留(第5/9页)

他不太喜欢这样挤在人群中,与旁人挨得那样近。

夏月却像被蛰了一般,甩开他的手,避如蛇蝎。

尚睿自嘲一笑。

“你干吗对一个死人这么感兴趣?”尚睿问。

夏月未答话。

尚睿如往常般调笑着她:“他也是锦洛来的,莫非是你的情郎?”话音未落,夏月便猛地转脸看他,双眼微红。

尚睿倏然一惊。

夏月瞪着他,苍白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片刻后,一双眼睛又盯着那尸身,似乎要将王淦脸上的那块白布戳穿一般。

姚创平时不敢多看夏月一眼,可是夏月此刻的模样却无意间落在他的眼里。

电光石火间,姚创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不敢确定,匆匆地又看了夏月一眼。

与此同时,只听夏月用一种极冷的口气说:“他不是我的情郎,不但如此我还恨不得要他死,因为他曾经和你一样,对我做过同样的事情。”

此刻,尸体已经被人挪到担架上,勘查现场的人已经收到消息,准备将尸首运走,办差的衙役们想要在密集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人挤得更厉害了,仿佛想要借着最后的机会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了头又没了心。

姚创警惕地看着四周,贴身跟着尚睿。

忽然不远处有人喝了一声:“我的银子,谁偷了我的银子?”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上下摸着自己的兜,涨红了脸,旁边人见状,纷纷查看自己的东西。

而姚创却警惕地将尚睿护得更紧了。

尚睿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被什么钝器狠狠地砸了一下,头一回变得有些迟钝。而耳中反复地回响着夏月刚才的话,一时有些失神。

王淦、余画儿、闵夏月……

他陡然忆起酒楼里王淦那张脸,忆起余画儿被他拉扯的模样,又忆起王淦跌下楼梯时胸口复发的旧伤。

尚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复着胸中汹涌的情绪,只是眨眼之间,眉目又恢复了清明。

他转身去拉夏月:“我们——”仅仅只说了两个字,其余便说不出来了。

旁边哪里还有夏月的影子。

尚睿神色一闪,迅速看了看四周。

夏月本来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衫子,十分显眼,可是此刻,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连一个这样的颜色也没有。

此刻哪里还找得到夏月的人影。

他的眼睛掠过一丝惊骇,随后脸上又渐渐被冰冷的寒气覆盖,双拳捏得青筋暴起,一把将姚创拽到跟前,眼中满是戾气,咬牙切齿地下令道:“即刻封城。”

尚睿几岁时养过一只猫,几乎爱不释手,好几次母亲都想抱走它,却被他倔强地留下。终于有一次嬉闹的时候,猫爪子在他脖子上抓出了几道血痕。

他被伤了又不敢声张,只好偷偷将伤口藏起来。后来睡觉的时候被奶娘发现,告诉了母亲。

母亲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当着他的面淹死了那只猫。

那时候他还小,为此又哭又闹,伤心了许久。

母亲便告诉他,这就是恃宠而骄,那只猫之所以有此下场,都是拜他所赐。

母亲还告诫他,若是以后爱上一个女子,也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对方就会有恃无恐地将他的爱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尚睿坐在夏月的屋子里一言不发,手边还留着她早上看医案做的笔记。

下面的人将夏月的这间屋子翻来覆去地检查了许多遍,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但是一无所获。

他冷冷地看着地下跪着的荷香。

荷香伏在地上,全身簌簌地抖着。

这时,明连将夏月埋在树下的高辛玉呈给了尚睿。

尚睿的拇指指腹摩挲着手中的玉蝉,又冷静地将事情来回想了一遍。

她不是有预谋的。从眼前这个丫鬟得知夏月不见时的眼神就能知道,这不是有预谋的。

凭她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绝对是有人暗中带走了她。

这人知道她和王淦的过节,先杀掉王淦闹得满城皆知,而且这个人还非常了解她,算准了她若是能够脱身,肯定会去现场看一看,然后再接近她,教她说出那样的话扰乱他的心神,趁机接走她。

尚睿双眼微微一眯。

天下间,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那样了解她,将她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

他后悔自己太大意,今日离与尉冉郁约定见面的日子还有几天,他便以为对方还未到帝京。

尚睿闭上双眼,怒气从胸中翻涌而出。那怒气中除了愤恨不甘,居然还有一丝嫉妒。

夏月最后说的那句话,像一根刺扎着他。

是她为故意扰乱他心绪而用的计策,还是她说的是实情?

王淦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可是,他就算把锦洛翻个遍,也要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尚睿斜睨着跟前的荷香,眼神像看一只随时都能捏死的蚂蚁一样。

那道冷酷的视线吓得荷香几乎晕死过去。以尚睿那晚的所作所为来看,她认为此刻尚睿就算不杀她,也会剥她一层皮,再从她的嘴里撬出夏月如何消失的信息。

哪知,尚睿连话也懒得问一句,最后只对旁边的人说:“带她回宫去,问她王淦的事情。”

那些人得了令,就将她迅速地拖了出去。

闲杂人一走,屋子更静了。

此刻已经是正午,院子里的阳光格外灿烂,窗户和门都是开着的,金色的暖阳和绚丽的春光一并扑面袭来,门外那条叫阿墨的狗还在草丛里撒着欢。

可是,他独自坐在屋内,目睹着那轮骄阳,从眼到心却都是冷的。

尚睿只猜中了一半,夏月却是直到被人接走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众人都被那抓贼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的当口,夏月被人一把拉了过去。

夏月还没来得及惊呼,就看到楚秦的脸。

楚秦低声说了一句:“小姐,得罪了。”然后伸手拔了她头上的玉簪,一头青丝倾泻而下,随后楚秦又飞速在她背后披了一件皂色的外衫,将她拽入了密集的人群中。

如此一来,夏月的衣衫和发饰都和刚才截然不同,背影大变。

两个人再趁乱不急不缓地跟着人流走。

在终于离开相府门口的人群,拐进一条小巷子后,夏月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会在帝京?”

“说来话长。”楚秦查看了四周一番,确认没有异样,才叫夏月跟着穿过羊肠小巷,走到另一头的一辆马车前。

“子瑾他……”

“殿下自然也在。”

夏月呼吸一滞:“你是说他在帝京?”

楚秦点点头。

夏月一听子瑾也来了帝京,便有些胆怯:“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找我,万一被擒,会不会连累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