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寒心戚戚何为安(第4/10页)
他却不以为意地挑着眉毛道:“我听过。肯定还是以前那样,又不会变。”
夏月闻言一笑,伸出手指,使劲地掐了掐他的脸。
他蹙眉:“你欺负我。”
“欺负你怎么了?”夏月笑。
“那我肯定是要连本带利地要回来。”子瑾答。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清澈如山泉的眼眸牢牢地锁住夏月,几乎摄住她的心魄。而后,他用手托起夏月的下巴,俯下脸,毫不犹豫地吻了她。
这次和之前都不同,他吻得十分炽热,可是在成功撬开她的双唇后,他又有些生硬且不得章法。
夏月被他逼得朝后退,他又抵了上去,最后将她禁锢在他和石壁之间的狭窄空隙内。
她退无可退,只得后背贴着潮湿的石壁。
那石壁因为紧挨着瀑布,有涓涓的山泉从其间浸透出来,所以又冷又潮,还硌人。
他觉察之后,忙将她拥在胸前,将两个人对调了过来。
这一动作中断了那个吻,她急忙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同时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他自己也心如捣鼓,没有继续,只是任由她如此环抱着自己。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也没有说话。
夏月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里面那猛烈地跃动着的节奏,自己的心一时间柔软得无以复加。
她收回右手,用食指的指尖在他的胸口上慢慢地写了几个字。
待她写完,他并未出声回答,而是捉住她那只手,借着她的指尖继续在刚才她留字的胸前,又写了一句话。
她写:绾发为始。
他答:迄于白首。
正是他当年刻在书桌上的字。
三
翌日,子瑾得到楚秦的回信。
“他约你在哪里见?”夏月问。
“帝京官道往东的一家酒肆。”
夏月面色微变:“是不是离着黑壁崖不远?”
子瑾查看了一下手中的图纸:“不错。”
夏月顿了顿,诧异道:“为什么会选那里?”
“九叔他想拿出诚意,自然是不会选在帝京内或者京畿行宫,那样对我很不利。楚秦已经去查探过,这客栈车来人往,在从东进京的必经之路上,十分热闹,反倒再合适不过了。”
她望着桌上展开的图,犹豫着说:“之前,我和他去过这家店。”口中所指的“他”是谁,不言而喻了。
当时因为她不准备告诉他那夜的痛楚,因此也刻意隐去了这一段经历。
他闻言后,并未好奇地追问这句话的前因后果,却意外地问了一句:“你吃过之后觉得酒菜味道如何?”
“不怎么样。”她摇头答。
“那我是不是该建议换一家?”
夏月“扑哧”一笑,随后又嗔道:“我在跟你说正事。”
临行前,夏月拉住他的缰绳,再一次叮嘱道:“我说过你若是死了,我不会独活。”她没有执意要求和他同往,她明白自己去了也许反而会拖他的后腿,让他束手束脚。
更何况,她觉得已经没有和尉尚睿再见面的必要。
子瑾骑在马上,点了点头。
她不满地对他下令:“你用嘴说给我听。”
他笑:“等我回来。”
一行人出了云涧峰后,策马往东而行,赶到客栈时,时间正好。
客栈不远处潜伏着的楚秦暗中朝子瑾微微颔首。
子瑾得了信号,带着楚仲径直进了客栈大门。
姚创迎面而来,一眼就认出了子瑾,低声说:“闵公子请跟我来,我家主人也刚到。”
此刻的尚睿,穿着常服,正站在上次那间包房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山景。听见姚创的敲门声后,他转身。
他和子瑾一照面,两个人都是一愣。
楚仲与姚创皆留在外面,合上房门后,包房内仅剩下尚睿和子瑾两个人。
子瑾默默地看着眼前人,一言未发。
就是这个人,害得他幼年失祜,家破人亡,落下残疾。也是这个人让整个喻家躲躲藏藏,使夏月至今漂泊难安。
这一切,哪怕不是出于尉尚睿的本意,但依旧是由他而起。
一笑泯恩仇,这句话说起来简单,此刻子瑾的心中却难免复杂难耐。
先打破沉默的是尚睿,他平静地叫了一声:“郁儿,”眼中看不出情绪,“你我有十多年没见了。”
子瑾垂了垂眼。
尚睿坐下后,指了指圆桌旁,示意子瑾坐。
子瑾掀衣落座,说道:“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九叔从池子里救我一命那回。”
尚睿不置可否地给他斟了杯茶,片刻后淡淡一笑:“小时候,你是宫里最听话的孩子,不像大哥家里那几个,真是讨厌得狗都嫌。所以先帝最疼的就是你。”
子瑾接话道:“冉郁不孝,从未在皇爷爷的陵前磕过头。”
其中缘由,彼此心知肚明。
尚睿道:“改日,你也去北陵祭拜一下他老人家。”
话已至此,尚睿索性开门见山,打开先前准备在桌上的黑檀木盒。盒子里面横放着几张纸,他拿起上面那张,递给子瑾说:“这是你父王和母妃帝后的追封,是我欠他们的,下面有我叫人拟了几个尊号,你这个做儿子的看看哪个合适。妥当之后,连着你的授封一并昭告天下。”
“多谢九叔。”子瑾接了过去,他伸手的时候,袖子间有一丝微弱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出来。
那气味极淡,丝丝缕缕,悬浮在这空气中,和尚睿初见到夏月时从她身上时闻到的一模一样。与她处得近时不待嗅而自入鼻中,可是刻意再闻又觉得无香,淳古清幽,完全不像寻常女子惯用的东西。
如今想来,他们两个人竟然连身上用的香也是一样,尚睿的情绪无端烦躁起来。
待子瑾看完他亲笔拟的折子后,尚睿又说:“追封之事还涉及迁陵,其中干系十分繁复,等钦天监定下日子,我们再从长计议……”
说到这里,尚睿微微一顿,从说第一个字起,他就觉得子瑾有些不对劲,直到此刻才发现端倪。他只要一开口,子瑾便会一刻不停地盯着他。因为素日里,敢这样直视他的人不多,所以他对此特别敏锐。转念想起那些密报,还有夏月痴缠李季治病的事,这才确定他真的是有耳疾,并非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惹人放低戒心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