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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肆虐燃烧的野火(第2/4页)

丁野站在雨中,两个跟班抢着凑上前来替他撑伞遮雨。丁野却径直走到罗小雄跟前,目光直接,令人迫不及防:“你……你是雅乐的男朋友?”

罗小雄脸上一红,不知该承认还是该否定,就在半小时前,雅乐主动吻了他没错,但随后她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照样去修她的摩托车了,那么自己到底算不算她的男友呢?自己说了要始终保持立场正确,一直站在雅乐这一边,丁野是她所深恨的人,就该一个字也不对他吐露,连正眼都不去看他。可从名分上来讲,他又确确实实是雅乐的继父,也算是未来的长辈吧……

丁野看罗小雄迟迟没有回答,就不再追问,只是垂下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请好好照顾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放手。”

罗小雄跑回修车铺,却没找到雅乐的人。只有满地散乱的工器具和零配件,还是刚才离开时的样子。他心急如焚,把巴黎交托给炮仗奶奶,一边漫无目的地穿行在蛛网密布、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呼叫雅乐的名字,一边不禁回想刚才丁野对他所说的话和他说话时脸上严肃黯然的神情。

“请好好照顾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放手。”

那是丁野内心真实的想法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揣摩,他都不像是一个坏人,至少对雅乐不是。又或者那是一张虚伪的假面,因为他幕后指使人谋杀了雅乐的父亲,仅剩的一点点良知深受罪孽煎熬,所以才对雅乐一再包容忍让。刚才在星巴克里,他到底对雅乐说了什么呢?似乎是丁野和雅乐妈妈都同意拆迁了,他们商量了某种补偿方案,但雅乐才不要什么补偿,她只想保留父亲的旧宅……可怜的雅乐,她到底跑去哪里了?

罗小雄浑身都被大雨浇透,又因找不到雅乐而内心焦灼,不知不觉间,眼眶中竟然蓄满了热泪。他又恨起父亲来了,如果不是罗氏集团来开发这块地皮,德庆坊也不会动拆迁。父亲上次在办公室里面对他一个人的演讲时多么冠冕堂皇、多么言辞凿凿啊!简直可以去竞选总统了。这些自以为结了盟、共同大跨步迈向美好未来的社会脊梁们,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所谓大多数人的利益,就可以闭眼不管他人的意愿和诉求,理所当然地牺牲掉少数人的权利吗?!多么王八蛋的逻辑啊!

一直跑到临街的茅伯家的海鲜排档门前,里面烟雾缭绕,又是十来个人在聚会,罗小雄终于在里面发现了雅乐。罗小雄一颗快要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回落到胸腔里。

“现在的情势对我们不太有利。”张算盘扶了扶金丝框眼镜,皱眉道,“拆迁办公布说第一轮征询意见完成签约率是96.75%,我通过内部打听了一下,确实是真实数据。现在开始第二轮征询了。他们现在拿及时签约奖作为诱饵,每天拿损失利息来威逼利诱,我们很多街坊就是见不得钞票减少,怕签得晚了拿不到奖金。我去劝说他们一下,他们还说‘早也拆,晚也拆,不如趁着还有一笔奖金可以拿早点拆了算了’。哼,真是鼠目寸光,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有笨一点的还在追问:“及时签约奖金到底有多少啊?那个日历表我看不太懂哦。”

“每户全额奖金是5万,不签约的话每天损失500元。过了三个多月就一分钱奖金都没有了。”张算盘不耐烦地回应,“可是怎么不回过头来想想,如果顶住压力继续和拆迁办谈判,只要每个人头多分得2万就连本带利都回来了啊!他们就是不能联手抗敌!沉不住气啊——”

“愿意拆迁是他们自己的事,不愿意拆迁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不能阻止别人签字同意,可他们也勉强不了我们。”茅伯看起来还是很沉得住气的,“就做钉子户怎么了?我看报道说国外市政拆迁造高架还是是高铁,一大片土地的居民都拆掉了,就是有那么一户人家老太太不愿意拆,说是老头子死在这屋里的,老头临终前她答应过余生都要待在家里陪他。政府都拿她没办法,最后高架在她家楼房前分叉,绕道而行,她家房子就扎在原地不动。”

祁老三听到故事就来了劲:“嘿,我也听说过一个,不是国外的啊,是我们本市京岸区19号拆迁地块,一户人家就那么牛,周围几百户街坊邻舍都动掉了,户主还坚守阵地不走,坚持说不拿到他要的价钱就死都不签字。反正他是无业人员,不受单位控制。要知道外地有些地方拆迁,如果居民不配合,动迁办还会联合单位以停职辞退为手段来要挟,更下作的是株连九族,有时老人不愿意拆迁,但老人退休没单位管,也不能停人家养老金,动迁办竟然会搞到老人子女单位去,威胁说不签字就让他们子女砸饭碗……再说京岸区那个牛人,停水他自己走几条街去消防龙头提水,停煤气他就烧煤球炉炒菜做饭,停电他就点蜡烛照明,最夸张的是周围房子都拆空了,一片平地,他干脆做起停车场的生意来了!市中心嘛停车难,每天都有好几百的收入!我们滨海市还是很讲规矩的,动迁办和开发商都拿他没办法,就这样被他活活耗掉半年。”

真是个励志的好故事,满屋子的人都听得很开心:“后来呢?他拿到他要的价钱了?”

祁老三瘪了瘪嘴:“那也没有。后来动迁办的人设了一个局,趁他老婆回外地娘家探望重病的奶奶,他小孩参加学校组织的观摩活动,搞了一张高额兑奖券给他,把他骗出去两个小时,等他回家时房子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后来事实证明他老婆老家的奶奶也没有病重……反正等夫妻俩发现这是个骗局时一切都晚了。”

“这属于侵犯人权、非法拆迁啊!可以打官司告啊!”沈家榔头哥气愤地喊。

张算盘冷哼道:“怎么告,审你的和拆你的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连档模子啊。所以说要联手抗敌,提高警惕。不过现在这么说也没什么用,我看第二轮征询开始,沦陷率会比第一轮更高。第一批签字的人家竟然已经动工拆房了,动迁办和开发商真是招招式式都要把我们给逼出去。”

“我绝对不会同意让他们拆掉我家的房子的!”

雅乐冰冷而微微发颤的声音一响起,屋子里众人的目光就都汇聚到了她身上。此前众人都各怀心事各抒己见,也不管屋子里有谁没谁,此刻听她说话才把注意力转过来,雅乐不寻常的煞白脸色叫人诧异。看着她单薄摇晃的身影,站在门口的罗小雄很想进去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