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旧时遗爱(第3/6页)
“我不喜欢甜食。”蛋糕虽然香气怡人,但他仍摇了摇头,继续手边未完成的工作。
南珂站在他身边看了他很久才说:“顾南城,你永远习惯你的习惯,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它的味道如何?你一味地排斥而不试着接受和尝试,不肯跨出第一步,就说你不喜欢它,它是不是也太可怜了?”
顾南城放下文件,抬起头,阳光从窗口折射进来,逆着光,她的眼睛被刘海遮掩,白皙的皮肤因刚才剧烈的奔跑而染上红晕。他微微眯了眼睛,才慢慢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顾南城,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让自己好过一点?”
今晚的月色很美,南珂双手枕着脑袋睡在沙发上,入目即是窗外的一轮明月,伴着星星点点的繁星,似乎连心都跟着柔了起来。静谧的夜里只听到自己手腕上的表发出秒针游走的声音。她侧过头看向床上的顾南城,他背对着自己睡着,呼吸平稳。南珂看得有些入神了,不知觉地唤了他一声,她本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哪知却听到他低低的回应。
“你还没睡?”她干脆翻了个身看他。
“许是白天睡得久了,这会儿没什么睡意。”
话是这么说,可他白天都在忙着处理公事,南珂根本就没见他睡多久。她当时匆匆忙忙跑掉,回来的时候他对她只字不问,不过南珂猜想,以朱凯文对他的忠诚度,估计已经将下午的情形全都告诉他了。对他,她好像从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因为无论她是否想让他知道,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顾南城,我妈妈……走的时候可安详?”
安静的夜里,南珂细微的声音带着迟疑的小心翼翼,闯进顾南城的耳里。顾南城呼吸一窒,心脏的位置像有跟弦“吧嗒”一下断了。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南珂也没再追问,就像一场无声的持久战,她面对着他,而他背对着她。
终于,南珂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叹息,他说:“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你又能瞒我到什么时候?”
顾南城在黑暗里摇了摇头,转过身面朝她的方向,缓缓开口道:“我并没有想刻意隐瞒你,我以为这件事你不知道也许能过得更好一些。”
南珂猝然起身,坐直在沙发上,心里像有一簇火苗在烧。但她知道她不能对顾南城发火,这个男人一直以他隐忍的方式阻挡着那些不堪和阴暗,很早的时候他就对她说过:南珂,你只要看到阳光就行。那个时候她还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直到听到朱凯文的一席话她才恍然大悟,可惜,还是有些迟了。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见见我的母亲,她把我生下来,给了我生命,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南珂,你母亲很爱你,她一直都很想念你,可她的身体状况的确很差,当时我想,与其得到过再失去,倒不如从来就没有拥有过,这样或许就能避免一场伤心。我也许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为你想,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对你最好的方式了。”
“她过得很不好吗?”
“产后抑郁,听你父亲说,你母亲当时看到还是婴儿的你就会受到极大的刺激,他找过很多医生为你母亲治病,可病情一点也没有好转,反而持续恶化。你母亲在没有发病的时候央求你父亲,不要让你见到这样的她,于是从你懂事起,你父亲就告诉你你的母亲因为难产已经去世了,那些年其实她一直都住在郊外的宅子里。”
南珂想起那栋陈旧的洋房,周遭阴森森的,在这样的夜里想来不自觉地一抖,她咬了咬下唇,许久才问:“我爸爸把她关在郊外的?”
“关?”顾南城的声音加重,带着一点疑惑,“你母亲住的那栋宅子是你外公外婆留下来的,你母亲从小在那里长大,这也是为什么她执意要在去世前回到那里的原因,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圆满。”
南珂的心狂跳,原来那日自己见到的那幢洋房竟是外公留给母亲的?难怪那里面的装修和挂饰带着一种田园式的古朴风格。听闻外公从前是个书法家,写得一手好字,外婆则是人民教师,她母亲出生于典型的书香门第,不过很可惜,她这辈子也没见过他们。
“不过……南珂,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顾南城突然将话转移到话题中心,这才是关键所在。他身边只有朱凯文一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朱凯文绝不可能告诉南珂。
南珂双手交握,似有纠结,她不知该不该告诉顾南城,但话却已脱口而出:“那天……石景天带我去了那栋洋房。”
顾南城闻言,眉心一挑,就着窗外的夜色,南珂只能依稀看到顾南城的脸,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想必是会生气的,自己尽心尽力地隐瞒,最后仍被别人捅破。
可没想到顾南城却没有再问下去,只说:“南珂,你母亲去世的时候很安详,是我亲手送走她的,我给她看了你的照片,她抱着你的照片闭上了眼睛。她的忌日,是你父亲的生日。”
南珂呆住了,她回想起母亲留下的那本日记本,里面满满的全是对自己这个女儿的想念,丝毫没有对父亲的埋怨,可为什么她会认为是父亲关住了母亲呢?她奋力甩了甩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竟然没有半分轻松。
顾南城一直默不作声,南珂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再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平躺下来,似乎睡着了。有时候你以为的为别人好,也许早就给了对方不可弥补的遗憾。南珂想,如果那时顾南城能告诉自己,哪怕见过一面,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怀怨恨。
顾南城了解南珂,南珂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说明她已经释然了,而让她钻牛角尖的事,她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所以他并不担心南珂会为这件事想不开。相反,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石景天这个人会造成的破坏力远远大于自己的料想。也许,他们的确有必要见一见了。
这些年,顾南城一直像个陀螺似的不知疲倦地转动,白天黑夜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分别,公司和家只不过是在空间上有所不同而已,他的笔记本里仿佛永远都有看不完的资料和做不完的公事,而他的办公桌上永远都有签不完的文件。
是夜,南珂终于忍不住走进他的书房,悄无声息地从他手里抽走某份文件,取而代之的是一杯香浓的牛奶。她的眉心些微紧蹙,对他说:“从你出院到现在差不多半个月时间,每天睡眠时间不到六小时,不分昼夜地工作、开会、应酬,医生叮嘱你需要静养的,你难道完全没听进去吗?”
顾南城却盯着牛奶,不满地道:“为什么是牛奶不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