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上 第一章 与君初相识(第4/9页)

蒋熙元笑得越发开怀道:“冯大人说笑了。仵作尚未验尸,案犯还没被问话,下官怎么会有看法?冯大人查案吧,不必理会下官。”

夏初在一边听着,暗暗奇怪。她觉得京兆尹应该是个很大的官了,这个姓蒋的自称下官,明显官职没有京兆尹大,怎的那冯大人却透着一副恭敬的姿态?这是个什么路数?

夏初奇怪,别人却是不奇怪的。

这蒋熙元的官职确实没有冯步云高,一个是四品的刑部侍郎,一个是三品京兆尹,但是架不住他蒋熙元背景深。

且不说蒋家一门武职,祖父是骠骑大将军,父亲是兵部尚书,就说他自己,那可是陪着皇上长大的主儿,深得皇上信任,又有从龙之功。况且,但凡长了耳朵眼睛的官员都知道,蒋熙元的妹妹,那可是要入主中宫的皇后!

这样的背景,莫说他一个京兆尹,就是太师太傅之流见了也是不太敢摆架子的。

冯步云听了蒋熙元这番话,忙唤了仵作进来,又对赵捕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警醒着点儿。赵捕头心领神会,便嘱咐了仵作几句。

九湘告诉冯步云,说死的人叫龚元和,是尚书令吴宗淮的内侄,莳花馆的常客。冯步云一听,心里先凉了半截儿。这死者要是个寻常商贾富户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官家的子弟,官家子弟还不算,竟是吴宗淮的内侄。处理不好恐怕麻烦得很。

赵捕头问询了一圈之后,便走到冯步云跟前,面目端肃地道:“大人,我刚才问过了,行凶者是这莳花馆后院的杂役,叫李二平……”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有人高声道:“尸体未验清,案情不明朗,你凭什么说她就是行凶者!”

众人一惊,都顺着声音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一个杂役打扮的小后生,便又都不屑地转回了头。唯有蒋熙元暗笑,心道:合着他倒不是单单对我,连衙门官差竟也丝毫不惧。

蒋熙元心里平衡了一些。

赵捕头有点恼,不客气地斥道:“滚一边去!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这哪有你插话的份儿!”

蒋熙元虽不喜夏初,但更不喜京城官差这副恶吏的样子,便瞥了冯步云一眼,冷声一笑。冯步云立刻就摸到了风向,一边对赵捕头呵斥,一边使着眼色道:“耍什么威风?说你的就是了。”

赵捕头明白了冯步云的意思,少不得收敛些,不再理会夏初,继续说道:“那李二平已经认了,这刀是她常日里带着防身用的。今日龚元和酒后意欲轻薄,争执之下,李二平便拔了刀,大概是失手将龚元和捅死了。”

“仵作的伤还没验出来,怎的就能定了是李二平失手捅死的?”夏初又道。

要是搁平时,赵捕头刀都要拔出来了,只不过今天碍于蒋熙元在,少不得忍了性子,冷声说:“尸首在那趴着,行凶者在那坐着,这刀沾了血在地上扔着,两人之前也确实起了争执,行凶的也认了这刀,你说能定不能定?”

夏初往前一步:“既如此,烦请这位官爷告诉我,您手上这刀长多少宽多少?那死者身上的伤又长多少,深多少?共有几处伤?都伤在哪里?致命伤是何处?是否都是刀伤?”

行啊!挺专业啊!蒋熙元暗暗点头,少不得又看了夏初几眼。

那赵捕头被夏初问住了,瞪着眼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告诉你?老子凭什么告诉你!你他妈……”

冯步云重重地咳了一声,觉得自己今天在蒋熙元面前大失水准,急忙说道:“让仵作赶紧验伤!快着点儿!”

“小兄弟,你……”蒋熙元刚想要搭夏初的肩膀,就被夏初一眼给瞪了回去,只得将手收回来,无奈道:“在下不好男风,别紧张。”

夏初有点不自在地扭了下肩膀,学着蒋熙元的口吻道:“在下不紧张,只是不喜别人触碰罢了。”

蒋熙元笑了笑,保持着与夏初半尺的距离,问道:“你如何懂得这些?”

“哪些?”

蒋熙元用下巴示意尸体的位置:“刚刚你说的那些。”

夏初挺了挺脊背,却也不能说自己来这里之前是念警校的,只道:“用懂吗?那些都是常识。”说罢又睨了蒋熙元一眼,“官府就如此查案?监狱还够用吗?”

蒋熙元咬了咬后牙。这话他若是说给别人听也就罢了,偏偏自己是刑部的,当着刑部侍郎讽刺案件牢狱之事,他这胆子可真够肥的!

蒋熙元正要说话,就听雅院中的人出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些姑娘用帕子掩着嘴,一脸惊恐地跑了出去。

原来是仵作验伤,将尸体翻了过来。那龚元和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嘴也张着,鼻孔有血溢出流了满脸,样子有些狰狞,胸前大片的血把衣衫都浸透了,似乎还在往外渗着。

“死者身高五尺五寸,骨骼完整,死前饮酒,无中毒迹象,尸体尚有余温,还未出现尸僵,死亡时间应在一个时辰以内。”仵作高声说着,旁边有人用笔唰唰地记着。

“死者身上共三处伤。左肩伤一处,利刃伤,长约四寸,上深下浅;胸口伤一处,利刃伤,伤口长约一寸,深约两寸;右小臂伤一处,长两寸。”仵作站起身来,对冯步云一拱手道,“死者胸口伤为致命伤,乃利刃一刀刺入心脏所致。”

冯步云的胡子微微抖了一下问:“就这些?”

“还有鼻梁断了,应是死者俯面倒下时撞在硬物上撞断的。禀大人,就这些。”

“算上衣袖,四处刀伤。”蒋熙元伸了四个手指头到夏初面前,“与那李二平说的倒是一致。”

“一致?”夏初的语气明显不赞同,转头对他道,“这事儿明显不对!”

“哪里不对?”

夏初空手做出一个握刀的手势道:“李二平是被他非礼,拔刀自卫,其目的是不想袭击者靠近自己。不想别人靠近自己会怎么用刀?”

她抬手在空中划了个叉,道:“这样,对不对?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蒋熙元听她的话里用词古怪,但意思他能明白,于是点头笑道:“是这样,你继续说。”

“死者胸口的伤却是捅伤,是扎进去的。”她又做了个前刺的动作,“这种,是攻击性的伤害,不是防卫。”

“如果是她防卫不成转而攻击呢?”

“死者肩上有处划伤,总不会是李二平捅完人又没事干划一刀,所以那肯定是第一处伤。”夏初见蒋熙元点了头,才继续说,“既然死者已经被划伤,就不会完全没有防范,这点死者手臂上的伤和被划开的衣袖可以证明,死者是自我防卫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