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下 第三十章 秋雨瑟离情(第2/12页)

晚上入寝熄了灯,两人各自无言地并肩躺在床上,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也好像听得见彼此的心事。

这样睁着眼不知躺了多久,咏薇才听苏缜对她道:“就算不为蒋家,也为朕自己。朕不会让人断了朕的肱骨,你安心就是。”

咏薇只浅浅地“嗯”一声,在黑暗里掩住眼睛,默默无声地流了眼泪。

她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担心得已经几天没有睡安稳了。事情出来之后她一直没有见过苏缜,不知道苏缜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

也许苏缜有路可退,但蒋家没有,她更没有。蒋家一门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都在苏缜一念间,她真怕他会断臂求稳,怕他权衡之下会放弃。

今天苏缜肯来,她就放心了大半,现在再听见这样的话,那颗揪着的心才算安稳了下来。心里一松,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

苏缜听见咏薇颤抖的呼吸,没再多说什么,翻身将她轻轻搂进了怀里。咏薇倚着他的胸膛,脸上泪痕未干,却终于沉沉睡去。

许是那些跪疼了膝盖的臣子再不堪忍受,第二天一早上朝时,便开始催促苏缜尽早定案。理由也算充分:证据确凿。

苏缜面上不动声色,但的确是很心烦。

已经是蒋熙元入狱的第四天了,夏初那边还没有给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姚致远奏折中所列罪名,眼下没有一个能翻过来。

可话又说回来,蒋家的罪名也绝不能一个个地翻。不能让罗织罪名的对手看见自己的动作,更不能在全盘胜利之前暴露了夏初。

苏缜瞧着銮殿中一个个据理力争慷慨陈词要求治罪蒋家的大臣,索性也不去费心思想说辞了,直接耍赖道:“朕觉得还有疑点,还要再查。”

把这帮臣子气了个仰倒。

散朝后,姚致远又被叫进了御书房;还有那一干请求定蒋家谋逆之罪的臣子,也被一并叫了进来。

在苏缜的要求下,姚致远又把案子复述了一遍,说得嗓子都哑了。苏缜等他说完,又把之前蒋熙元办的那些权臣的案子都搬了出来,抛给了那些大臣,让他们各抒己见,谈谈这些案子的疑点。

这么庞大的命题,把那些臣子搞得头都要炸了。一人一本卷宗捧在手里,一边看一边琢磨着怎么避重就轻,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把罪过往蒋家推。

其实苏缜连听都没听,他现在要做的就一件事:拖。就盼着能掩护住夏初,盼着夏初能快些,再快些……

与此同时,西京城里,延康坊牌楼下有人因为肢体冲撞吵了起来,吵了没两句便红了眼,撸胳膊挽袖子动起了手,引了一帮人围观叫好。

常青和夏初坐在旁边茶楼的二楼里临窗看着,看了没一会儿,夏初便摇了摇头:“啧,这个牛满坡的功夫实在很一般。”

“的确不怎么样。”常青也表示赞同。

“那么问题来了。”夏初收回目光对常青道,“死的那三个官员两个是一刀割在脖子上,一个是直接没入后心,稳准狠。官员虽然功夫不一定好,但毕竟是大男人,凶手要是身手一般,很难做得这么利索。”

“嗯,你要是给我把刀,对方站着让我杀,我都不见得能杀得那么利索。”

“我不知道洪竟的功夫如何,但那也不要紧。总之,杀了那三个官员的人,没道理会被牛满坡这样的人挡回去,更没道理还被他刺了一刀。”夏初道。

常青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杀了那三个官员的凶手,根本不是洪竟?”

“这也不是重点。”夏初剥了颗花生放在嘴里,“那三个官员死在戌时左右,那时天已经黑了。而顾迟章到府衙的时候才酉时三刻,减去路上的时间,遇袭大概是在酉时一刻,那时天还没黑。”

常青听到这儿便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明白了,顾迟章很有可能是故意遇袭的。带着护卫是为了给自己能活命找的理由,时间提早是为了能够让护卫看见那人的样貌,而那一刀就是所谓的线索,都是为了后来的搜城。”

夏初点了点头:“苦肉计。”

常青侧头看了看夏初,眼里尽是赞赏:“头儿,你让我找人试探牛满坡的时候就想到这一点了?厉害啊!”

夏初摆摆手:“那时候还没有。就是听你说侍卫也惊慌失措的时候,我有点疑惑。他惊慌,说明他是被吓到了,我觉得那不是个功夫好的人该有的临场反应。”

“还真是。”常青点点头,“我也是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却没往深了想。”

“但想到苦肉计这层,却是因为昨天跑了一趟河源。”夏初喝口茶润了润嗓子,瞧了一眼茶楼外被揍得求饶的牛满坡,道:“这个案子的每一步似乎都说得通,所以会有现在证据确凿的假象。而实际上若仔细看,又会发现每一步都那么别扭,经不起推敲。”

常青点了点头:“不是自然发生的,总会有漏洞。”

“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这样一来对方反而露了个马脚出来。”

“什么马脚?”

夏初抿嘴一笑,略略压低了声音说道:“首先我们可以确定,这次老臣集团中是有一个首脑的。因为这里面涉及了很多关键的时间点,案情又是从青城郡一直延伸到京城,如果是分头行动,衔接上一定会有问题。”

常青接口道:“所以需要一个人来统一安排,是顾迟章?”

夏初却摇了摇头:“不是他。顾迟章只是个中书舍人,官阶低是一方面,关键是我查了他的履历,以他的履历不足以安排起这么多样化的案子。还有一条,顾迟章太明显了。”

通常规律上来说,在前面冲锋陷阵的都不是主角。

顾迟章受伤,顾迟章指认凶犯,顾迟章看见了那封奏章,顾迟章私下里找了官员想暗中查底,然后官员就死了,等于死无对证。

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顾迟章说的,用一招苦肉计,看似偶然地把这幕后的一切都推出来,就算他不是主使,也一定与主使者有密切的关联。

夏初捋了捋整件事情,低声对常青道:“常青,你去盯着顾迟章。”

“行。”常青二话不说就点了点头。

“如果需要的话,找几个你外面的兄弟帮你,不要用府衙的人。主要是看他除了皇城和家之外还去哪里,另外,注意有没有人去找他。”

常青略略思索了一下道:“还是尽量别让外面的人知道好,保不齐哪个嘴快的走漏了就全完了,况且盯梢的人多了也显眼。”

“行,你看着办就好。”夏初道,“有什么动向记得赶紧来告诉我,别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