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簪 九鸾缺 四(第3/5页)

终于,她咬住下唇,微一点头。

王蕴唇角微扬,冰冷的一丝笑意,随即拨转马头,转身离去。

李舒白站起来,对发令官示意。

场上众人正不知为什么要停下,却见李舒白朝着黄梓瑕勾勾手指。

她纵马奔向他。在炎炎夏日中一场球赛打到现在,她胸口急剧起伏,汗如雨下。她毕竟是个女子,体力比不得男人,已经十分疲惫。

早已换好红色击鞠服的李舒白叫人牵过涤恶,飞身上马,说:“换人。”

黄梓瑕顿时愕然。

李舒白看也不看她,只瞥了紧张看着这边的张行英一眼,声音冷淡:“就这体质,还敢逞强。”

黄梓瑕默然无语,仰头看着坐在马上的他,将手中的球杖递给他。

强烈阳光的背后,他的面容在逆光里看不清晰,只剩得一双眼睛熠熠如星。她听到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滑过她的耳畔:“帮助被我赶出去的人,待会儿,你最好给我个交代。”

黄梓瑕只觉得心口猛地一跳,而涤恶已经急不可耐,冲进了击鞠场。

夔王李舒白一上场,局势自然大变。原本胶着的比分瞬间拉开,王蕴与驸马联手亦挡不住他。

涤恶彪悍无比,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场上冲突,弥漫的烟尘之中,只见一袭红衣的李舒白挥杆,进球传球潇洒利落,纵横驰骋间不留半点情面。

王蕴苦笑着与韦保衡商量说:“夔王气势太盛了,无论如何也要先截下他一球,先挫一挫他的锐气,我们这边才有机会。”

韦保衡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夹攻,招呼其余三人赶上,企图阻截住李舒白的来势。

李舒白被五人围住,依然无动于衷,只回头看了一眼昭王以示呼应,球杆微动,马球被他精准地自五匹马乱踏的二十只脚之间拨出,直奔向昭王。

“抢球!”韦保衡大吼,正要追击,却见李舒白翻身而下,只用一只脚尖勾住马蹬,身子如燕子般轻轻巧巧探出,手中球杖一挥,不偏不倚截下了韦保衡挥到半途的球杖,顺势一带,韦保衡的球杖反而一转,将球转向了前方。

球被带离了方向,与王蕴的马头堪堪擦过,直飞向前方正在纵马飞奔的张行英。

张行英控马灵活,应变飞快,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挥杆停球,将那一个球送进了球门之中。

“好啊!四弟平时不爱击鞠的,原来深藏不露!还有那个进球的小伙子,反应挺灵敏的,身手不错!”皇帝击节赞赏。

同昌公主已经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站在休息处对着驸马韦保衡叫了一声:“阿韦!”

韦保衡赶紧下了马,跨出场地朝她奔来。

同昌公主却又重新坐回椅上了,只抬眼皮看他一眼:“平常不是天天夸自己击鞠厉害吗?今日我算见识了。”

韦保衡被骂得讪讪的,只能赔笑:“公主说的是,我今日是打得不行…”

“公主侄女,你看不出来,阿韦这是怕在皇上面前失了我们的面子,所以才留了余力吗?”昭王过来喝水,笑着过来打圆场,“行啦,男人们打球,你坐着看就好,嘴皮子动多了沾尘土,你说是不?”

同昌公主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语气轻慢:“是,九叔您也请对驸马手下留情。”

同昌公主丢下这一句,转身就走。

场上人都下马休息,把马匹丢在场上。涤恶精力充沛,凶巴巴地到处挑衅其他马,搞得众马都只敢龟缩在一角,众人都是大笑,连刚刚输球的都忘记郁闷了。

黄梓瑕帮着众人端茶倒水,一转头看见驸马韦保衡低头看地,在弥漫的烟尘与炽热的阳光下,他的脸色铁青,因强自咬紧牙关,使下巴紧绷,露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汗水顺着他的面容滑下,让黄梓瑕以为这一瞬间他会再难抑制,谁知就在那滴汗水落在他手背上之时,他抬起手用力甩开了那滴汗,而脸上的可怕表情也像是被远远甩开了,又露出那种惯常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说:“多谢。你打得着实不错。”

“崇古确实厉害。”鄂王也笑道。

周子秦说:“以后每天早上跟我沿着曲江池跑一圈,保准你一年后打遍长安无敌手!”

李舒白平淡地说:“她没空。”

原本热闹的气氛,被他一句话弄得顿时冷了下来,众人都默然各自喝茶去了。只有周子秦还在那里想挽回气氛:“哈哈哈,当然,就算再怎么样,也还是比不上夔王爷…”

没人理他。

一群人休息了一盏茶时间,昭王号召众人:“继续继续。”

众人各自上马,发令官手中红旗飞舞,长嘶声中,马蹄响起,数匹马正急冲向对方场地时,忽然有一匹马痛嘶一声,前蹄一折便倒在了地上。

正是驸马韦保衡的那一匹黑马,在奔跑之间轰然倒地。骑在马上的韦保衡猝不及防,被马带着重重摔向泥地。幸好他身手灵敏,反应极快,在扑倒在地的瞬间已经蜷起身体,向前接连两三个翻滚,卸去了力量,才保住了骨头。

全场大哗,同昌公主跳了起来,直奔向马球场。

就连皇帝与郭淑妃也急忙走到场上。击鞠的众人已经全都下了马,围着韦保衡。

李舒白命人马上去叫防卫司的军医过来。军医帮驸马上了脱臼的手臂,又抬手按过驸马全身,才对众人说:“伤得不重,没有危及骨头。”

同昌公主看着韦保衡脸上的擦伤,问:“会不会留下疤痕?”

“那要看调养怎么样了,有些人天生易留疤痕,那就有点糟糕…”军医赶紧说。

“要是治不好,你自己知道轻重!”同昌公主冷然道,“我可不要一个破了相的驸马!”

“哎~灵徽。”郭淑妃微微皱眉,无奈唤她。

皇帝却说道:“公主的话就是朕的话,听到没有?”

“是,是。”军医战战兢兢,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几乎站不住了。

韦保衡捂着额头,说道:“没什么,小伤而已,这场球还没打完呢。”

“还要打?差点都没命了!”同昌公主怒道。

“我看不必了,今日到此为止吧。”王蕴说着,目光投向李舒白。

李舒白将手中球杖递给黄梓瑕,说:“就此结束吧,意尽即可。”

周子秦赶紧问王蕴:“那么张兄弟的事…”

王蕴目光转向黄梓瑕,她看到他眼中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头。

王蕴转头对张行英说道:“你今日身手大家都看到了,着实不错。我们这两日便会研讨商议,你静候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