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簪 九鸾缺 十(第4/5页)

景毓摆下了四色茶点,打开冰桶开始制作冰饮。

黄梓瑕端了一盏冰乳酪吃着,一边看那边张六儿跟疯了似的和一群人一起在水道口跳上跳下,一担又一担淤泥从水道内运送出来,堆得跟山似的,幸好他们这边离得远,并没有闻到臭味。

蒋主事满脸欢喜地走到李舒白身边,兴奋地说:“这条规矩一下,京城以后的水患,可算绝根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多久他们就能找出对策了——而且恐怕会先从蒋主事你的身上下功夫。”

蒋主事立即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说:“小的绝对秉公办事,绝不敢为己私谋!”

“我亦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蒋主事见他们辛苦,就督管不严。毕竟,此事已经造成长安百姓家破人亡了。”

“是,小的自知职责所在,定当绝不松懈!”

日头近午时,滚成泥猴的张六儿终于狠下心,过来结结巴巴对李舒白说:“王爷,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李舒白点点头,站起身走到水道边。

张六儿接过旁边一桶水往自己身上一泼,冲掉衣服和脸上的泥巴,然后就将身子一缩,进了水道。

他这回是真下狠心了,李舒白才缓缓顺着水道走到一半,他已经从出口处窜出来了,而且身上泥浆居然不太多。

“不错,若都能这样,还需要本王亲自来盯着么?”李舒白表示欣慰。

旁边一群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个个面露喜色。有人对着张六儿大喊:“六儿,跑得挺快啊!夔王应该让你把全城的水道都爬一遍,哈哈哈~”

又有人说道:“六儿爬过去算什么,应该让钱老板去爬一趟,对不对!”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旁边人群中一个矮胖子缩着头,哭丧着站在那里,一脸晦气相。

李舒白一眼就看见了他,向黄梓瑕示意。

蒋主事正招呼一群人来领工钱。黄梓瑕看见领了钱的张六儿走到那个矮胖子身边,相视苦笑。

她走到矮胖子身边,拱手行礼:“这位大哥,请问贵姓?”

矮胖子一见夔王身边的宦官过来,赶紧赔笑:“见过公公!公公,小人惶恐…不知公公找小人什么事?”

黄梓瑕问:“你可是京城有名的那位钱关索,钱老板?”

“哎呀,不敢不敢!小人开了几家店,聊以糊口、聊以糊口。”他点头哈腰,仿佛她是了不得的人物,那矮胖的身材水桶的腰居然能弯出半圆的弧度,也实属难得。

黄梓瑕见过形形□□不少人,但对一个宦官这样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人,实属少见。她颇有点无奈,说:“钱老板,只是问几句话,不必多礼。”

“是,是,公公您请说,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示意前面的水道,问:“张六儿与您熟识?”

“实不相瞒啊,公公,小人…有家车马店,然后收了一批泥瓦匠帮人弄房子,后来小人就…就接了一些活儿,与京中这几位通水道的兄弟联络好一起做,所以…”

见他难以启齿的样子,张六儿干脆直接替他说:“对不住啊公公,就是我们几个劳役在衙门外接私活,偶尔也帮钱老板干点活。”

衙门虽养着这群人,但他们在外面接私活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黄梓瑕也不在意。而钱关索则心惊肉跳,赶紧说:“小人有罪!小人请公公责罚!请公公大发慈悲,放小人一条生路…”

“钱老板,此事与我无关,我并不是向你追究此事。”黄梓瑕真是无奈了,只好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旁边一堵矮墙下,黄梓瑕问:“钱老板可认识孙癞子?”

“不…不认识。”一提到此事,钱老板那张胖脸上的肉几乎都快垮下来了,难看之极,“公公,饶命啊…小人真的只是酒后一时冲动,所以过去劈了他家门…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替小人作证,小人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得都快烂掉了!”

“这个我知道。我想问你,昨日午时,你在哪里?”

“昨日午时…我在靖安坊收账啊!许多人都可为我作证的!”他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激动不已,“大理寺的人也查过的,真的!公公,小人真的晦气啊!昨天小人还…还碰到尸体了!据说这霉运要走三年哪!小人的生意怎么办,小人昨晚一夜没睡啊…”

“那么,你见过同昌公主的驸马韦保衡吗?”黄梓瑕打断他的哀诉,问。

他顿时愣住了,悲苦的表情凝固在肥胖的脸上,看起来有点滑稽。

“你对大理寺的人说了谎,其实你曾经见过驸马韦保衡的,不是吗?”

钱关索终于慌了,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子就往她手里塞,哀求道:“公公,公公饶命啊…我确实只见过驸马那几次,我…我连话都没说上啊!”

“一共几次?”黄梓瑕眼都不眨,将银子又推了回去。

“两…两次,真的!”

“钱老板,你可知欺骗公门中人,尤其是诳骗大理寺官差,是何罪名?”

“三…三次!真的,有一次只是在府门口,远远瞥了一眼,小人赶紧就…就走了…所以小人只算了两次啊!”他恨不得涕泪齐下,又多加了一块银子塞进她袖口。

黄梓瑕将银子丢还给他,笑道:“行了钱老板,知道您有钱,随身带着这么多银子出门。我一个宦官,哪用得着这些?您还是把几次见驸马的事情,详详细细跟我说一遍吧。”

“据说一共见了三次。第一次是在京城防卫司的试马场,就是王爷您上次对我说过的;第二次是在公主府内,他手下的人去修缮王府水道时,他过去查看,驸马让他们一伙臭气熏天的人不要扰到公主;第三次是在公主府外,他刚巧看见驸马的马车过来,于是赶紧回避在街角,不敢上前冲撞。”

李舒白听了,也不说什么,只问:“你信么?”

“自然不信,钱关索这样钻营的商人,只要有机会,肯定要千方百计接近驸马的,怎么反而会躲在一边?”

李舒白不置可否,又问:“他怎么解释对大理寺说谎?”

“说是知道驸马出事了,正与他替防卫司买的马有关,又因为驸马曾批评过他的马,所以他怕祸及自己,于是就干脆说没见过了。”

“听起来,好像也说得过去。”他说着,站起身说,“快午时了,回府吧。你让厨房将午膳安排在枕流榭。”

黄梓瑕有点迟疑,又不敢开口。

他的目光扫过她面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