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簪 天河倾 二(第3/6页)
黄梓瑕拢了袖子,背过身擦着,一边问:“二姑娘是喜欢桂花香的吧?”
周子秦这才回过神来,有点沮丧地说:“她今天没出来。我刚刚问了别人她家地址,但是…但是又不好意思送上门去…”
背对着他的黄梓瑕,不由得低头笑了,她真的很想问,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哦对了,崇古,中秋那天那个案子啊,已经结了。我和我爹也商量过了,女捕头啥的没有前例,但我们要聘你为特殊编外女捕快,你帮我们破案,衙门每月给你发俸银,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黄梓瑕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有人气急败坏闯进来,大声打断他的话。
进来的正是黄梓瑕的婶娘。黄梓瑕起身向她见礼,见她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便恭谨问:“婶娘有何事吩咐?”
她瞪了周子秦一眼,悻悻拂袖坐下:“好侄女,我哪敢吩咐你?黄家几十辈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插得上嘴么?”
黄梓瑕故作不解,站着等她发话。
“你一个姑娘家,整日与捕快衙役厮混,之前是为你爹分忧,大家又肯定都敬你是使君千金,也就罢了。可如今你只是一介民女,又是王家未过门的媳妇,乖乖在家等候人家来迎娶不就好了,为何还要蹚那些浑水?这不…外间已经有了风言风语,说王家公子已经回京与父母商议退婚的事情!”
“这是谁放的消息?”黄梓瑕思忖着,该是李舒白吧,他真是决绝,为免王蕴反悔,先断了他的后路。
不明真相的周子秦则跳了起来:“什么什么?王蕴这混蛋,居然敢退婚?他要回京退你的婚?看我不追上他把他打得满脸开花!”
“罪魁祸首,还不是因为周捕头?”婶娘气呼呼地瞪着他,说道,“王家连我侄女被海捕的时候都没有提过退婚的事情,怎么现在我侄女沉冤得雪了,反倒对方还闹出这种事来?不就是因为周少捕头你让我侄女搞破案那一套吗?她一个好好的闺秀,整天被你拖去和死尸和血案打交道,哪个夫家能容忍?”
周子秦自然不会示弱,立即反驳道:“大娘,您是有所不知!王公子在京中的时候,最欣赏的就是崇…黄姑娘心思缜密,断案如神。他还曾经帮我们到凶案现场侦查的,怎么可能因此而退婚?肯定是谣言,不可信的!”
“哼…可王公子已经离开成都了,千真万确!他之前来过黄家好几次,悉心安顿我侄女的事情,可如今,前天说要亲自过来商议婚事安排的,结果临时取消了,然后现在连回京这样的大事都没有知照黄家一声,你说是怎么回事?”
周子秦梗着脖子说:“当然是因为王蕴害怕别离伤感,又担心自己舍不得黄姑娘,所以才不得不强忍离愁别绪,免得徒增伤感,不辞而别了。”
黄梓瑕的婶娘只是个普通人,周子秦强词夺理的功力当初在整个长安所向无敌,她自然也无能为力,只能悻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侄女,若是真有退婚一事,以后族中可就要请你谨慎些了。”
周子秦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然后回头看黄梓瑕,说:“别理他,我常去京城防卫司蹭饭吃,王蕴的性子我可一清二楚,他那么温柔和善的人,会退婚才怪!何况他未婚妻是你,就算我饶得了他,夔王肯定也会替你做主,不会放过他的!”
黄梓瑕只能无奈而笑,说道:“子秦,多谢你的面脂和手药了,改日我帮你破个大案感谢你。”
“最主要是教我怎么办案啦,我觉得虽然我验尸功力天下无敌,但是好像推解案情方面还是不行啊,力不从心。”他抓抓脑袋,烦恼地叹了一口气,“当然了,要是有夔王那样的相面本事就更好了,在大街上看一看就知道哪个人啥时候会犯罪,到时候盯着他就行了…”
黄梓瑕哑然失笑,说:“好吧,以后你让他多教你。”
“教什么啊,夔王都走了,今日一早出发的。”他哭丧着脸,又想起一件事,悄悄地说,“对了对了,临走时,张二哥托我在蜀郡帮他打听滴翠的消息。你说滴翠会有可能到这边来吗?”
黄梓瑕沉吟道:“说不定的,也许哪一天她就辗转到了这里呢?”
“是啊,天下之大,哪儿都有可能去,哪儿都有可能不去。”周子秦说着,又探头向外面瞧了瞧,确定周围无人,才压低声音,轻声说,“我去的时候,张二哥正在收拾东西。夔王此次回京,由东川和西川各处节度使护送,他之前的亲兵又回归了部分,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我看张二哥却是忧心忡忡,魂不守舍的模样。”
黄梓瑕“嗯”了一声,想起昨日李舒白与她告别的时候,他说,无论听到什么消息,你都不要害怕,无须担心。只要安心等我回来就好了。
她垂下眼,缓缓转着手上的玛瑙臂钏,许久,才问:“张二哥说什么了?”
“他不敢说,我就一直问一直问,缠着他不放…”
周子秦缠人的功力,连黄梓瑕都不是对手,张行英当然也没办法,只能吞吞吐吐说了:“红圈…”
黄梓瑕听周子秦转述“红圈”二字,顿时只觉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直冒而上,冲入她的脑中。她急问:“哪个字?”
周子秦顿时茫然:“什么哪个字?”
黄梓瑕这才感觉自己的反应过激,周子秦应该是不知道此事的。她勉强镇定心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我是说,除了这两个字之外,张二哥还说了什么?”
周子秦摇头:“没有。他就说了这两个字,已经自悔失言,立即就住了口。我央他说清楚,他却反倒求我说,当初他曾因为违反了条例,被逐出过王爷的仪仗队,所以若我不想他再回端瑞堂去晒药,就别再问了。张二哥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办法?”
黄梓瑕默然,许久才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周子秦追问她:“你是不是也知道那个红圈是什么?你刚刚说的‘哪个字’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
黄梓瑕叹了口气,说:“子秦,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
“全都知道也好,全都不知道也好,可是,知道一半就最难熬了!”周子秦苦着一张脸,眼巴巴地望着她,“崇古,你就告诉我一点点吧?一点点就好…”
“世上比知道一半更难熬的,就是知道了一点点。”黄梓瑕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子秦,有时候被卷入某些事,并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