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6章(第4/4页)

耀天气极,暗自咬碎银牙。但冬灼是何侠在敬安王府带过来的旧人,带走娉婷已经需要花费口舌交代,如果真的在驸马府动了干戈杀了他的心腹,回来怎么和何侠和好?哼了一声,冷冽地道:“连驸马也不敢如此无视我,你好大的胆子。”

冬灼不惧耀天,正要再说,却听见娉婷熟悉的声音幽幽钻进耳膜:“冬灼,你真要拦住我?”温柔的声音,震得他心里一痛。

因为心里有愧,自从娉婷到了何侠手上,冬灼就尽量躲着她。

“娉婷,我……”

“你真的这么忍心?”娉婷轻声道:“冬灼,你看着我。”

冬灼把脸垂得更低。

他是王府旧人,亲眼看着何侠怎样将娉婷逼到绝境,又怎么将她自楚北捷身边带走。

何侠把娉婷囚禁在驸马府当主母般对待,冬灼心里也害怕疑虑起来。如果何侠对楚北捷妒意难消,硬逼着娉婷当了侧房,以娉婷的高傲心性,说不定就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昔日玩伴,怎就到了如此相残地步?

自从王爷王妃遇害,他越来越不懂从小一起长大的少爷。

“冬灼,你抬起头,看着我。”

冬灼别过脸,娉婷的视线像灼热的火一样,烧得皮肤吱吱作响。

痛不可当。

娉婷见他不应,走到他面前,将指向他的剑尖轻轻推开,握住他的手。

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让冬灼浑身一震。

“还记得那天夜里,你送我离开吗?”娉婷低声问。

冬灼咬着牙,半天闷声道:“记得。”

敬安王府众人被归乐大王何肃追缉,娉婷好不容易骗得楚北捷立下五年不侵归乐的誓言,立了大功,却被何侠猜忌,不得不离。

他在无边夜色中,送别她孤独的马上背影。

娉婷幽幽叹气:“不该留下的时候,为什么要留下呢?”握住冬灼的手用力紧了紧,柔声道:“好弟弟,再送姐姐一次,好吗?”

冬灼仿彿僵住了。娉婷的视线充满哀求,怎忍直视。沉默的空气凝固住了,沉重地压在心上。

被压迫的心脏涌动着热血和太多记忆,咆哮着要从压抑的深处冲出来。

这双握住自己的柔软小手,能弹好听的琴,却被卷入战争,沾满血腥,何其无辜。

冬灼抬起头,接触到娉婷黑白分明的眸子,蓦然拧开娉婷的手,狠狠别过脸,沉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娉婷心中难过,尚自痴痴瞅着他。醉菊已经喜出望外地拉住她的手腕:“快!”扯着她跨出大门。

耀天实在不愿和何侠的人起了冲突,心里暗喜,施施然领若众人出了驸马府。一行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轰轰烈烈离开了驸马府。

“这里有一些银两,路上带着用吧。”耀天的马车上已经准备了一个装满盘缠包袱,叫醉菊收好了,轻轻叹了一声,对娉婷道:“女人的命部不好,你要真能此无牵无挂,逍遥四方,倒真的比我还强。”

娉婷勉强笑道:“公上有驸马爷,怎会不比娉婷强?”

耀天不知何事触动心肠,再叹一声,不再作声。

三人在偌大的华丽车厢里,默对无语,静听车轮滚动的声音。

不一会,马车停下,有人在帘外朗声禀道:“公主,已到城门。”

娉婷和醉菊神情一动,同时看向耀天,唯恐她忽然改了主意。

耀天淡淡道:“下车吧。”

娉婷和醉菊双双拜倒:“多谢公主。”

“我该多谢你的书信,有了它,可以救我千万云常子弟的性命。”耀天似乎深有倦意,挥挥手道:“去吧,望你一路平安,不再受苦受累。”

醉菊一手背了包袱,一手携了娉婷下车。两人站在城门,看着耀天的车队远远去了,恍恍惚惚,宛如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醉菊抬头看看头顶上的太阳,又转身看看城门外茫茫的黄土大道,不敢置信地低声道:“她竟然真的放了我们,还把我们送到城门。”

“因为城门人多,将来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白娉婷就是从这里自由地离开的。”

醉菊微愕,问:“姑娘在说什么?”她也是心思敏锐的人,头脑快速地转了几圈,心里一紧,探询的目光看向娉婷。

娉婷仿彿嗅到危险似的警惕着,脸上淡淡道:“天色尚早,暂不需出城,你不是说要看看云常市集吗?走,我们瞧瞧去。”

为了腹中的小生命,她会比任何人都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