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番外 危情(第3/3页)

醉菊已经捡起他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我……”

“滚吧。”番麓冷冷说了两个字,脸色蓦然一沉,刺耳的刀戳入肉中的声音,再度传来。番麓被伤出了火气,两眼发红,吼道:“老子和你们拼了!”

拦在醉菊面前,不退反进,杀前了几步。

醉菊趁着那个空档,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往后面跑。

她又回到了刚才的来路,大树一棵一棵在两旁倒退。

跑啊,跑啊!

不用回头,她知道自己跑远了。身上的杀声越来越小,快听不见了。而她这次不用担心番麓会追来。

他已经鲜血淋淋,不会再鬼魅般在头顶出现。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

醉菊跑到了一片岩区里,钻进了一个小小的岩洞。岩洞很隐蔽,应该可以避开后面的追兵,假如有人会追来的话。

呼,呼……

她在狭小的空间内大声喘息。

心脏过了很久还在不争气地跳动,身上依旧凉飕飕地,她抚了抚身上的衣裳,粗糙的感觉让她惊觉这是番麓的外衣。

她逃出来了,真的逃出来了。

自由了。

醉菊静静坐在岩洞里。心一直悬着,忐忑地喧闹,没有安静过。她本来打算过了夜再离开,这样也许可以避开可怕的山贼。

他怎样了?醉菊站起来,按捺着自己坐下。

但没过一会,她就又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死了吗?

那个恶人?

那个坏蛋?

那个下流无耻卑鄙的小人……他死了吗?他会被山贼杀死,山贼人多势众,一拥而上,会剁碎他的尸体。

醉菊打个哆嗦。不,不……不会的!

坏人可以活千年,像他那样的……

她寻找着来时的路,这路她今天走了两遍,已经有点熟悉了。本来只是犹豫地走着,到后来,不知为何她竟疯狂地跑了起来,比逃命时跑得更快。

醉菊跑回了刚刚的地方,猛然站住了。

四周一片安静,连鸟儿的呜叫也听不见。血腥味弥漫了这片林子,地上红红的都是凝固的鲜血,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醉菊胆颤心惊地靠近,寻找那坏人的尸体。

不,她并不希望找到他的尸体!

醉菊仓惶地迈过那些尸体,她看过鲜血和满地尸骸,比这个还惨烈,就在镇北王的隐居别院里。

可她没有现在那么担心。

他死了吗?

死了吗?

脚碰到了一样东西,她低头,眼泪直淌下来。

是轻弩,他最喜欢抓在手里把玩的轻弩。

醉菊跪下,拾起拿轻弩,又站起来,在林中踉踉跄跄地找着。

哪里,在哪里?

不会被他们抓走了吧?他杀了山贼这么多人,若还活着,不知道会被怎么折磨,说不定……

醉菊猛然停了下来。

半人高的草丛中躺着什么,虽看不清,醉菊却像知道似的直冲了过去。

浑身是血的背影那么眼熟,静静躺在草丛中。

醉菊跪下,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

谢天谢地,还活着。

“喂!喂!”醉菊将他翻过来。

番麓脸上染满了血和土,竟然还微微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骂道:“笨东西,你怎么还在?”

醉菊一时愣了,不由切齿:“你怎么还活着?”

番麓唇边轻轻扬起弧度,头一歪,真的没了知觉。

“喂!喂!喂!你这个恶人,不要真的死啦!”

醉菊弄不懂番麓,她也不大弄得懂自己。

绝好的机会,她却傻乎乎跑了回去,拖着一个要死不死的恶人下山。多亏了番麓那副给她的工具,又教导了她如何使用。她终于下了山,找到了隐藏起来的坐骑。

重伤的番麓死沉死沉,比一头猪还重。醉菊带着他每走一步都要喘气。

她迫切地要医治番麓的伤,甚至忘记了该找人给师傅送个信。唯一对得起师傅的是,被与世隔绝地囚禁了这么久后,她的医术还不曾生疏。

拼了老命赶到有人烟的地方,从番麓的袋里掏了钱,她开方子,买草药,熬药,包扎伤口,忙得筋疲力竭。

“你还在?”番麓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的第一句就问了这个。

醉菊麻利地帮他换药,一边以大夫的威严眼光瞪他:“你流血过多,少说话。”

“你是大夫?”

“哼。”

番麓懵懵懂懂,又昏了过去。

他体质很好,伤口复原得很快,可却总是没有力气似的,一天到晚昏睡,连吃饭也要靠醉菊喂。

醉菊暗中焦急,费尽心思,只盼他快点好起来。

这天,醉菊端着熬好的药进门,骤然发现他已经起来了。穿好衣服,轻弩拿手上,精神奕奕,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和昨天的虚弱截然不同。

“我们走吧。”

“我们?去哪?”

“当然是回且柔。”

醉菊明白过来,大叫一声,摔了汤碗就往外跑,却被番麓截在门口。番麓邪气地笑:“又忘了逃跑的下场吗?”

醉菊气急:“你这个小人!你早就好了,装作不能下床,你……”

“我是小人,惹急了我,我还能更小人一点。”番麓抓住她的下巴,指尖轻薄地划过她的红唇。

醉菊一阵哆嗦。

“我救了你的命。”她不甘心。

“我也救过你的命。”

醉菊气得发抖:“我救了你的命,可没打算把你关起来。”

“所以说,”番麓点头:“我是小人嘛。”

她被番麓抓着,又回到了且柔。

仍是与世隔绝的囚室,仍是天天都被迫见那个恶人戏谑的笑脸。

醉菊不懂。

不懂那个男人。

要不是后来天下大乱,番麓带着她一起离开,她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关在这里。

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那个可恨的男人。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