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四章 人山人海里,我们是逆流而上的鱼(第3/4页)

“什么是国民料理?”

“沙县小吃,兰州拉面,黄焖鸡米饭。”

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卜先森在香港出差。那时还没有奶粉限购令。

“你确定纪念日礼物要进口婴儿奶粉?”

“对啊,多买点,越多越好。"

“为什么?”

“我要转卖给我亲戚朋友,小赚一笔。”

结婚三周年,卜先森掏出一张韩国歌谣盛典门票。

结婚四周年,一张写着我名字的房产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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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份工作,试用期还没过,就被公司开除了。

那天天气很好,可是气温很低,我觉得阳光晒在身上,是冷的。

我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背着一大袋杂物,右手还提着便当盒,哭着在路边叫车,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到卜先森办公室,他没问为什么被开除,只是问我:“饿吗?”

我点头。

他默默地帮我把便当拿去微波炉里热。

可那天他公司微波炉坏了。他很快给我叫了外卖披萨。

我矫情地说:“那便当怎么办?我辛辛苦苦做的。”

他依然没说话,默默地拿来筷子,一口一口,把冰冷的便当吃完了。

吃完饭他送我下楼,我把脸埋在他怀里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是啊。”他轻轻说,“你很差劲。”

我刚刚又想哭,他发出一声叹息,大掌就按在我头发上。

“没关系,就这样差劲吧,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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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先森从小在海边长大。

像我这样长在内陆、很少看到海的,都会对大海有种特殊的情怀。那年在他家附近的那片海,我赤着脚张开双臂狂奔呐喊,他却很淡定地双手插兜,慢慢走着。我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常常和你的青梅竹马来这边挖寄居蟹?”

他说:“你台湾青春片看多了吧?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爷爷经常带我来这片沙滩捡塑料瓶,凑在一起卖钱。”

后来我每次看到大海,脑海里都会浮现一个画面。

瘦瘦小小的男孩,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在海边弯着腰捡拾塑料瓶。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弱势群体更是活得不易,是卜先森教会了我,将冷漠换成温情。

064

现在连真人秀都在鼓励大家“带着爸妈去旅行”。而我和卜先森第一次带我爸妈去的,是日本京都。他想带他们吃一次米其林三星的怀石料理。

那家料亭档次很高,不接受生客,生客必须由熟客介绍,卜先森用了很多心血,才托朋友预约成功。他一直瞒着我爸妈,不让他们知道价格。可我爸妈到了那家别致优雅的料亭,还是猜出了大概。

卜先森见他们满脸后悔,慌忙撒谎,“我们公司可以报销。”

每一道料理都精致得像艺术品,可分量很少,我爸妈都不舍得下筷。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放到嘴里、细细地品味、舍不得咽下去的样子,我突然就很心疼。

在我眼里,爸妈一直都很省吃俭用。就算到了如今,我工作结婚,已经不需要他们养了,他们还保留着节俭的习惯,把一生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留给我用,自己却舍不得花。

父母对子女的爱,总是那么无私。子女却很少想到回报父母。

很庆幸还有一个卜先森,替我尽一份孝,即便依然微不足道。

065

那一年在巴黎,夏令时,晚上十点左右才日落。

我们在塞纳河边散步,卜先森用法语跟一个老太太打完招呼,突然变得沉默。

他像小孩似的走上窄窄的台阶,两手平举着,一上一下,维持平衡。

背影看起来,有种萧索的落寞。

过了不久他开口说:“我想起我奶奶了。我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她最大的心愿是看到我结婚。可是我遇见你头一年,她先走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也跳上台阶,走了两步,平衡不了,差点摔下去。

他一手揽住我,然后抱紧我。很紧很紧,紧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你为什么来得这样晚?”

他的背后,是晚上九点阳光璀璨的埃菲尔铁塔。

066

卜先森曾经说,他很羡慕我的家庭氛围,虽然父母也吵架闹离婚,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和谐恩爱的。我妈有段时间迷上练倒立,我爸在墙边扶着她的双腿,两人有说有笑。

森听了后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很多时候,你都比我勇敢。”

他的童年,经常被锁在家里做作业,父母为了钱的事无止境地争吵,然后跟他说:“你一定要努力学习,出人头地,我们之所以不离婚,都是为了你。”那时他只想快点长大,离开这个压抑的家。因为从小缺爱,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更好的人。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说:“世界上最肮脏的,莫过于自尊心。”

在遇见我之前,他身边有过很多美好的女孩,但他都选择了拒绝和疏远。之所以能和我走在一起,除了命运垂青,更多的是因为我的主动和坚持吧。

记得那年,我们在北京重逢没多久,还是朋友关系,他突然开始冷我。

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

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他报名参加了那年的马拉松比赛,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弄到一个全程名额,就算当天气象局发布空气重污染蓝色预警,我还是准时出现在雾霾沉沉的天安门。

长安街上,不少选手戴着夸张的“防毒面具”,再不济也戴着口罩。我找到卜先森时,正在做热身运动的他,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十分钟后他折回来递给我一个医用N95防护口罩,自始至终都没有理睬我。

我戴上口罩,突然有点鼻酸。

前十公里我跟着领跑员跑得相对轻松,后来右脚的水泡开始疼,在补给站吃能量棒时,我鼓起勇气对卜先森说:“我从来没跑过马拉松,如果我跑完全程,我们继续做朋友好吗?”

他皱了下眉,依然没开口。

又跑了几公里,卜先森开始和我拉开距离。我咬着牙忍着疼继续追。最后在奥森南门追上他,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玩命似的追上他,和他并肩跑着。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追上来,可能是被我毫无血色的脸给吓坏了,他皱着眉说:“跑不动不要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