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桃花流水去(第2/4页)
嫂嫂见实在瞒不过,抽抽噎噎道:为着我不肯,夫君还动手了。
欣贵嫔在一旁嗨了一声,快言快语道:这算什么男人!这就动上手了?谁晓得那孩子是怎么掉的,再说生下来也不过是个贱胚子。甄夫人这还有着身子呢。
皇后看了她一眼,和颜悦色道:欣贵嫔性子急,不过有句话也在理,那孩子怎么掉的还是个未知之数,怎么好贸然就休妻。何况那个女子的孩子是甄大人的,难道少夫人肚子里那个就不是么?这也未免太鲁莽了。
陵容默然听了许久,道一句:甄大人不至如此罢。
陵容方说完这一句,外头小连子进来道:启禀各位娘娘。外头侍卫说甄大人来了,急着求见呢!
皇后道:哪一位甄大人?
小连子道:是我们娘娘的兄长甄大人。
嫂嫂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哭求道:娘娘您看,他也追进宫来了,只怕非要休我不可呢!
我听得哥哥来了,不由柳眉倒竖,道:这个糊涂人,竟被迷惑至此!宫里也他可以撒野的地方么?嫂嫂别慌。他来得正好,看本宫如何给他一个明白。我向皇后道:娘娘是后宫之主,这件事既然闹到了这里,就不是臣妾一个人的家事了。但求娘娘疼一疼臣妾,为臣妾和嫂嫂主持公道吧。
皇后沉吟道:既闹到了眼前,本宫也不能撒手不关。去请了甄大人进来吧。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兵甲尽卸。
小连子垂手出去了。敬妃扯一扯欣贵嫔和陵容的衣袖,恭敬道:臣妾们不宜无故会见外男,先退居内堂了。
皇后颔首道:好。且去里头避一避吧。说着我便让浣碧引了她们三个进内堂休息,她们的宫女也自尾随进去。
嫂嫂见了哥哥气势汹汹进来,先怯了几分,起来行了妻子见夫的礼仪。哥哥却掉头不顾,只向皇后和我行礼。
皇后见如此也皱了眉头,一时也未发作,只宣了哥哥一边坐下。我不免话中有气:嫂嫂腹中有哥哥的骨肉,哥哥在人前就是这样待她的吗?那么人后之状可想而知。
哥哥不闻则已,一听之下瞬间变色道:娘娘是臣的亲妹妹,怎么一味偏袒旁人!薛氏腹中是臣的骨肉,难道佳仪腹中死去的不是臣的亲生孩子么?!
我自幼备受各个疼爱,进宫后兄妹间亦多了几分君臣之礼,何曾被哥哥这样当面顶撞过。登时怒道:哥哥说嫂嫂是旁人?嫂嫂是我甄家媳妇、你的结发妻子,怎好说是旁人!那么哥哥眼里只有那个烟花女子才是心上眼中一刻也放不下的人么?我强压住恼怒,道:何况这孩子怎么掉的还不清楚。嫂嫂从无大过、又有着身孕,难道哥哥忍心将她驱逐出门成为弃妇?
哥哥上前一步,冷然从怀中掏出一纸雪白纸张,往嫂嫂面前一掷:这是休书!你拿了立刻就走。竟敢害我爱妾幼子,我不愿在见你这蛇蝎妇人!
皇后面上的肌肉悚然一跳,咳了一声严肃道:本宫与贵嫔面前,甄大人也该注意言行。不该失了人臣之份。
哥哥恭身道:是。臣谨记皇后娘娘教训。
嫂嫂掩面哭泣,泣不成声,委顿在地上。突然一个转身,便欲往那棵盆口粗的海棠树上撞上去。眼看就要血溅五步,我吓得脸色也变了。幸好小连子眼疾手快,一挺身挡在了树前,嫂嫂这才幸免于难。
哥哥虽然也有些害怕,怔了一怔,嫌恶之情立时溢于言表,甩一甩袖子不屑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真是个无知妇人!俗气可恶至极!
如此场景,我更是勃然大怒:我甄家五代从未听闻休妻一事。哥哥非要闹出人命不可么?皇上和亲家薛大人那里又要如何交代。
哥哥只冷冷看一眼嫂嫂,道:如此贱人杀害臣的骨肉,臣势必不与她再共处!
我气得说不出话,皇后着力安慰,嫂嫂抢地而哭,众人忙不迭去拉,死活劝了下来。一时间场面混乱,我道:反了反了,好歹是在宫里皇后面前,闹得跟市井村妇似的,本宫有什么意思!
正当此时,陵容忽然闪身揭开帷幕,自内堂翩然而出。陵容排众而上扶起嫂嫂,轻柔道:少夫人切莫太伤心,好歹有皇后和贵嫔做主呢。少夫人什么也不顾了,也得顾及腹中孩儿啊。为娘的十月辛苦,难道就要这样一朝断送么?何况若是少夫人一死,甄大人的一世名声就算是赔进去了。少夫人不可轻贱自己性命啊。说着抬头看了哥哥一眼。
哥哥眼神微有闪躲,只避身不去看她,只道:小媛小主安好。
嫂嫂见了陵容,不觉微微一怔,她身边的侍婢已然咦了一声,好奇出口道:这位小主与那个佳仪姑娘真有两分像呢。话音一落,陵容也怔住了。
嫂嫂一愣,立刻厉声呵斥道:不许胡说冒犯小主。说着稍稍止住了哭,哽咽道:奴婢不懂规矩,叫小主见怪了。
陵容微微一笑摇头,用自己的绢子为嫂嫂拭去面上泪痕,道:不妨事的。但请少夫人与我一同入内洗漱整齐吧,这样子恐奴才们见了笑话啊。我略点头,嫂嫂依言进去了。
陵容盈盈行了几步,又回身向哥哥道:我虽未见过大人口中所说的佳仪姑娘,但以大人的眼光,必定是风华佳人。只是我冒昧奉劝大人一句:新欢虽好,也切莫忘了旧人啊。难道大人全然忘了昔日旧情么?
哥哥神情颇有触动,刹那无言以对,只立在当地。陵容也不再多言,只扶了嫂嫂施施然复又入内。
一时场面清静,我好言相劝道:安小媛的话哥哥听了也该醍醐灌顶了吧。本宫劝哥哥一句,这孩子怎么没的尚不可知。哥哥与她来往不过两月,怎么突然有了身孕又突然没了,安知不是有什么诡计在内。嫂嫂向来贤淑,哥哥若要纳妾必不会反对,可也要好人家的女子正经聘了来,怎么也得等嫂嫂生产完了出月才好。为一个出身卑贱、倚门卖笑的烟花女子闹得沸反盈天、家中失和成什么体统呢。
哥哥先还静静听着,末了渐渐泛起痛恨之色,生硬道:贵嫔娘娘要维护薛氏也就罢了,何必句句针对佳仪。人人觉得佳仪出身卑贱,臣却觉得她良善温柔就好。娘娘对自己不喜之人说话这般刻薄,恕臣不敢听闻。
我顾着皇后在侧,缓和了语气道:那么哥哥妄听人言而要休离结发妻子,本宫就更不敢听了。既然哥哥说佳仪是良善直人,那么试问良善之人是否应当驯顺于正妻,怎么会挑拨得父子失和、夫妻离异呢?我越说口吻越是激愤,红了眼圈道:本宫瞧着哥哥倒像是冲着本宫来的,难道哥哥耿耿于怀的是嫂嫂当年是本宫所指,不称你的心意么?才要借着今日此事泄愤。说着心下难受,不由呜呜咽咽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