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火蔓(第2/4页)
她笑过,也便住了声。我心念转动,缓缓道:襄者,助也。皇上为曹姐姐的选此字为封号,似乎颇有深意呢。
她凝神,望着我道:做姐姐的在文字上不通,但请妹妹解释给我听。
我捻着手上碧玺珠串一颗颗拨着,姐姐得这贵嫔是因为什么缘故呢?是因为前朝汝南王之事平息,而后宫中华妃素来与汝南王密切,需要有人出面将其扳倒,皇上和皇后都是这样打算。而姐姐正得其时,所以皇上封您为襄贵嫔,就是这个意思。我沉一沉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句:可惜慕容世兰现在还是选侍,皇上碍于情面大概也不能太为难了她吧。
襄贵嫔的神色略变了一变,拢一拢身上彩绣十团白色狮子绣球的锦袄,道:端妃娘娘还在妹妹宫中更衣,想必妹妹要赶回去,我也要陪帝姬回宫了。
我含笑让过,转身便走。
回到宫中,见槿汐已为端妃换了干净衣裳,正在给端妃受伤的左臂包扎,我让槿汐抱了换下的脏衣去洗,亲自为端妃的手肘涂上药粉。
她的伤其实并不太轻,划开了长长一条口子,肿得高高的。我轻轻抹着药粉,低头只看着她的口,道:娘娘向来不喜华妃,襄贵嫔从前是华妃的人,娘娘怎么肯奋不顾身去救她的孩子?
药粉上时有些疼,端妃却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淡淡如常的容色,沉静如水,道:稚子无辜。
我取了纱布为她缠上,又替她拢好衣袖,轻声道:娘娘仿佛是真疼爱那孩子。
她笑笑,那笑有些恍惚而悲切,我于儿女份上无缘,只能疼疼别人的孩子。她微笑:不过温仪那孩子真当可爱。
我笑言:的确有她母亲的聪明相,只盼将来不要学得她母亲的刁滑就好了。
端妃惋惜了一声,道:耳濡目染,只怕是不行的。
我半真半假道:若是为她换一位好母亲好好教导便好了。
端妃一凝神,也不作它言,下意识地伸了伸手。我忙道:别动,等下伤口疼了。
端妃爽朗一笑,道:在这宫里疼的地方多了去了,哪里在意这个。
我微微敛容,道:华妃废黜的事娘娘该听说了吧。不知娘娘作何想?
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道:选侍?理该如此啊。
我释然,笑:娘娘也这样想?
她正襟危坐,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无,似含了寒冰冷雪一般:当日她罚你曝晒下跪失了孩子,皇上也只是降她为妃夺了封号思过而已。你以为只是为了忌惮汝南王的缘故么?
我摇头:若真如此,皇上今日早已杀了她了。
她道:不错。我虽然不知是什么缘故,但素日来看,皇上对她并非真正无情。
我心口一跳,骤然抬头:旧情难了,慕容世兰纵有大错,毕竟这些年来是最得宠的妃子,皇上对她未必没有一丝真心。我的笑从唇边溢出:所以若这个时候谁去劝皇上杀她,只会让皇上厌恶。
她的目光一冷,很快又温婉的笑,我想她消失在这个宫里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的手指笃笃敲着桌面,灿然而笑,这一点上,我与娘娘志同道合。
她收敛了笑容:这样最好。不过你要留意襄贵嫔,她不是善与之辈。
我为她斟上一壶童子送春茶,盈然盛了笑意:这个我知道,娘娘好好品一品这个茶,来日我有大礼送与娘娘。
福祺祥瑞四位贵人在皇后的昭阳殿参拜了宫中所有位份在她们之上的妃嫔。我与欣贵嫔、襄贵嫔同坐,欣贵嫔趁着皇后教导四人,偷笑道:人长得倒还不错,只是这封号好喜气。
我忙用手按一按她,示意她噤声,道:新近的喜事是不少啊。襄贵嫔却只是含笑不语。
细看之下,这四位新贵人姿容都还出众。福贵人黎氏喜容可掬、祺贵人管氏容华端妙、祥贵人倪氏眉弯秋月、瑞贵人洛氏傲若寒梅。欣贵嫔忍不住又道:福贵人人如其名长得倒真是一团喜气,瑞贵人是出尘清新,不过细看之下还是祺贵人更美些。
欣贵嫔虽然心直口快,看人的眼光倒也精准,我笑:祥贵人也甚美,只是……下面的话不雅,我没有说下去,心里却嘀咕祥贵人的美太精明了,眉梢眼角都是心计。
襄贵嫔笑笑:人多了,是非也就更多了。
我望着她,淡淡笑:可惜这宫里的人,永远只会多不会少。
当晚,玄凌便召了祺贵人侍寝,大约是喜欢,次日就迁了她来我宫里居住,住在从前史美人的居室。我也无异议,祺贵人娘家管氏本与我家要结亲,这样倒彼此更亲近。
玄凌本意是想按仪制在侍寝后为她晋封,却是皇后以华妃当初也为功臣之女入宫太过恃功而骄为由,出面拦了下来。皇后一向端淑,玄凌碍于她的面子,又以华妃为前车之鉴,也无异议。此例一开,这四位新贵人在侍寝后都未得晋封。而四位新贵人中以祥贵人最为得宠,屡屡被召幸却无晋封,她知了其中缘由,深以慕容世兰为恨。
祥贵人很是不服气,仗着几分风情,玄凌也颇宠幸她,在玄凌面前大大诋毁了慕容世兰一番,玄凌也不作计较,只一笑了之。
襄贵嫔闻风,便也向进言宜严惩慕容选侍,杀之平后宫之愤。然而玄凌未及她说完,便已翻了脸色,将她斥退。
我听闻之后只是微笑,端妃道:襄贵嫔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皇上对慕容世兰尚有旧情,祥贵人是新宠又是功臣之女,撒娇撒痴些皇上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襄贵嫔从前与慕容世兰交好,当时反咬她一口或许合时宜,若再三进言反而让皇上觉得她忘恩负义了。她轻笑:必是你从旁撺掇的。
我抱了软枕斜靠在贵妃榻上,笑着拨了自己头发玩,道:娘娘太抬举我了,她其实也有私心,否则哪能听进我的撺掇。何况娘娘是颗七窍玲珑心,你能想到的别人未必能想到。
她道:皇上虽没说什么,可是这两天却只召其他三位贵人陪伴,也不把祥贵人放在心上了。她本最得宠,可是不甚驯服,现下去了也好。
我弹指笑笑:她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只是举手之劳除去罢了。我一见她总想起过去丽贵嫔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