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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声枪响,玻璃碎裂,几秒后,霹雳小组由窗口冲进来。

“塔莉!”强尼大声呼唤她。

“我没事。”她缓缓站起来,一动就觉得剧痛难耐、头晕目眩。她由破掉的窗户看到转播车,马特站在那儿拍摄所有经过,但她没看到强尼。“西雅图霹雳小组击破玻璃窗进来,抢匪已经被制伏在地上了。我尽可能靠近,看看能不能进行访问。”

她由立牌后面走出来,慢动作前进,接近麦片货架时,她瞬间冒出一个念头:穆勒齐家星期六的早餐,穆勒齐伯母会让她吃卡通玉米片,不过只限周末。

这是她最后一道清晰的思绪,接着就昏倒了。

去医院的车程非常漫长,好像永远到不了。城市车阵走走停停,凯蒂坐在臭气熏人的出租车里,一路祈祷塔莉平安无事。车子终于停在医院前,时间已经超过十一点了,她付了车费,随即冲进灯火通明的大厅。

强尼和马特在里面,神色憔悴,瘫坐在很不舒服的塑料椅上。一看到她进去,强尼立刻站起来。

她跑过去,“我看到新闻了。怎么回事?”

“抢匪开枪击中她的肩膀,但她继续报道。穆勒齐,你真该看看她那时候的模样,非常出色,毫无畏惧。”

他的语气与眼神里满是爱慕,换作其他时候,那毫不掩饰的与有荣焉或许会让凯蒂伤心,但此刻她却火冒三丈,“所以你才那么爱她,是吗?因为她拥有你所欠缺的胆识。你让她去冒险、害她受枪击,再来赞赏她的热情。”她的声音颤抖,最后那个词尾音拉得长长的,有如包裹剧毒的太妃糖,“去你的英雄事迹!我关心的不是新闻,而是她的命。你有没有去问过她的状况?”

她的暴怒让他一脸错愕,“她在动手术,她——”

“凯蒂!”

她听见查德叫唤她的名字,转身看到他跑进大厅,他们抱在一起,如同风和雨一般自然地互相依靠。

“她还好吗?”他在她耳边低语,他的声音流露出脆弱,就像她一样。

她退开,“在动手术,我只知道这么多。不过她不会有事的,子弹无法抵挡风暴。”

“虽然她老爱逞强,但其实没那么坚强,你我都知道,不是吗,凯蒂?”

她咽了一下口水,点点头。在别扭的沉默中他们并肩站着,对塔莉的关怀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们绑在一起。她从他的眼神中清清楚楚地看出,他真的爱塔莉,而且他非常害怕。

“我去打电话通知我爸妈,他们应该也想过来。”

她等着他响应,但他只是呆站在原处,眼神迷茫,双手握拳放在身侧,有如随时准备拔枪的西部枪手。她疲惫地笑了笑,转身走开,经过强尼身边时,她忍不住说:“现实中的人会像那样互相扶持渡过难关。”

她来到一排公用电话前,投进四枚两角五分的硬币,拨打家里的号码。爸爸接起电话,她说明状况之后挂断,深深庆幸接电话的人不是妈妈,因为听见妈妈的声音她会崩溃。

她转过身,强尼在旁边等候,“对不起。”

“你的确该道歉。”

“凯蒂,要做这一行就得学会将内心分隔,以报道为最优先,这是职业伤害。”

“对你和塔莉这样的人而言,报道永远最重要。”她扔下他独自站在那里,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再次祷告。

不久之后,她感觉他来到身边但一直没开口,于是她抬起头。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眨眼,但她看得出他非常紧绷,他似乎死命撑住冷静的表象,但边缘的破绽越来越明显。

“穆勒齐,你看起来温和,其实很强悍。”

“有时候。”她本来想说爱给了她力量,尤其是在这种时刻,但是她不敢看着他说出那个字。

他动作缓慢地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

“办公室就那么一点大。”

“不是这个原因。没有人像你这么了解我。”他叹息着往后靠,“我的确害她陷入险境。”

“她自己也想把握这次机会。”她让步,“我们都很清楚。”

“我知道,但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她看着他问:“你爱她吗?”

他完全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闭着双眼靠在椅背上。

她无法忍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发问,她想知道答案,“强尼?”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拉过去,她沉入他所给予的安慰中。在他怀里的感觉有如呼吸般自然,但她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危险。

他们静静坐在一起度过漫长空虚的夜晚,无言等待。

塔莉渐渐醒来,开始察觉到周遭的环境:天花板上的白色隔音瓷砖、一条条的日光灯管、床上的银色栏杆,以及她身旁的托盘。

记忆一点一滴回到意识中:明灯丘,便利商店,她想起枪口指着她,还有疼痛。

“为了出风头,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凯蒂站在门口,穿着宽松的华盛顿大学运动裤与旧旧的希腊周活动T恤。她往床边走来,眼泪涌出,她愤愤抹去,“可恶,我发过誓不会哭。”

“感谢老天,你在这里。”塔莉按下控制钮,让床立起来让她变成坐姿。

“我当然在这里,大白痴。所有人都来了,查德、马特、妈妈、爸爸,还有强尼。他陪我爸玩了好几个钟头扑克牌,外加聊新闻,妈妈至少织完了两条毛线毯。大家都担心死了。”

“我的表现好不好?”

虽然眼泪滑落面颊,凯蒂还是大笑起来,“你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强尼说你让杰西卡·塞维奇相形失色。”

“不晓得《六十分钟》会不会访问我。”

凯蒂站在她身边,“不准再那样吓我,知道了吗?”

“我尽力。”

凯蒂还来不及回答,门被打开了,查德端着两个保丽龙咖啡杯站在门口。“她醒了。”他轻声说,将杯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她才刚睁开眼睛。当然,她一点也不关心伤势,只想知道有没有机会赢得艾美奖。”凯蒂低头看着好友,“我先出去了,你们两个慢慢聊。”

“你不会走掉吧?”塔莉问。

“等大家都回家以后我会再来。”

“好,”塔莉说,“我需要你。”

凯蒂一出去,查德立刻来到床边,“我还以为会失去你。”

“我很好。”她的语气很不耐烦,“你有没有看到播出?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好,塔莉。”他柔声说,“我认识很多有毛病的人,但你是问题最大的一个,可是我爱你。整个晚上我一直在想,没有了你,我的人生会变成怎样,我一点也不喜欢那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