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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蒂真的感觉到血液由脸上退去,“什么?”
在她身后,堤尔曼医生走出暗处,在舞台上就座,“有些母亲会伤害子女脆弱的心灵却不自知,尤其是控制欲强的专制型母亲。儿童就像花朵,拼命想在狭小的空间中绽放,他们需要勇于突破、尝试错误,以教条规矩和僵化期待限制他们并没有好处,假装我们能保护他们也没有好处。”
凯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巨大的冲击迎面而来。
他们指责她是坏妈妈,在全国播出的节目上,还当着她父母的面。
她挣脱被塔莉挽着的手臂,“你这是做什么?”
“你需要帮助,”塔莉的语气很理性,带着一丝淡淡忧伤,“你和玛拉都需要。我很担心你,你老公也是,他求我帮你。玛拉需要当面和你说清楚,可是她很害怕。”
玛拉走上台,对观众灿烂微笑。
凯蒂感觉眼泪冒了出来,这样的软弱更助长愤怒,“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这样对我。”
堤尔曼医生走上前,“别这样,凯瑟琳,塔莉这样做是为你好。你压抑了女儿娇嫩的心灵,塔莉只是希望能导正你的管教方式——”
“她想帮我成为好妈妈?”她转向塔莉,“你?”接着她看着观众,“这个人对爱和家庭一无所知,也不明白女人所面对的诸多两难困境,而你们竟然听她的意见?塔莉·哈特只爱她自己。”
“凯蒂,”塔莉低声警告,“这是现场直播。”
“你只关心这个,对吧?收视率。很好,希望你老了以后收视率能给你温暖,因为你不会有其他人、其他东西。你哪里懂什么是母爱?”凯蒂瞪着她,觉得厌恶至极,几乎快吐出来,“就连亲生母亲都不爱你。只要能出名,你愿意出卖灵魂,不对,你刚刚已经卖了。”她转向观众,“各位,这就是你们的偶像,你们以为她温暖又有爱心,其实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爱他们。”
凯蒂扯下麦克风和电池盒扔在地上。她冲下台,抓住玛拉的手拉着她一起走。
到了后台,强尼冲过来紧紧抱住她,但就连他的体温她都感受不到,她的父母与双胞胎跟在他身后,团团围住她们母女俩。“老婆,对不起,”他说,“我不知道……”
“我不敢相信塔莉竟然做出这种事,”妈妈说,“她八成以为——”
“别说了。”凯蒂尖声说,伸手抹去眼泪,“我不在乎她想什么、要什么、相信什么,我再也不想知道了。”
塔莉冲进走廊,但凯蒂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那里许久,才转身回到舞台上,望着一大片陌生的面孔。她努力挤出笑容,她真的很努力,但这次她的钢铁意志失去了作用。她听见人群喃喃低语,一句句都是同情;在她身后,堤尔曼医师高谈阔论的声音填满了空洞,她没在听也听不懂,最后她终于醒悟过来,因为是现场直播,他正努力维持节目的进行。
她打断医师的话,对观众说:“我只是想帮助她。”她在舞台边缘坐下,“我做错了吗?”
热烈的掌声持续不断,他们无条件赞同、不求报酬参加,这样的盛情应该能填满她内心的空洞,这就是他们的角色,然而,现在连掌声也毫无作用。
她硬撑着主持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办到的。
终于,舞台上只剩她一个人,观众已经出场,工作人员也离开了。他们出去时都不敢和她说话,她知道他们也很生气,因为她竟然暗算强尼。
她听见脚步声,仿佛由远处传来。有人正走向她。
她木然抬起头。
强尼站在她面前,“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她信任你,我们都信任你。”
“我只是想帮助她,你说她快崩溃了。堤尔曼医生告诉我,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他说她可能寻短——”
“我辞职。”他说。
“可是……叫她打电话给我,我会解释。”
“她恐怕永远不会打给你了。”
“什么意思?我们是结交三十年的好姐妹。”
强尼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你们的友谊今天画下句点了。”
淡亮晨光洒进窗,照亮白色的窗台;窗外,海鸥喧闹俯冲,海浪汹涌拍岸,这两种声音加在一起,表示渡轮由他们家旁边轧轧驶过。
通常凯蒂很爱早晨的声音,虽然已经在这个海滩上住了很多年,她依然喜欢观赏渡轮,尤其晚上点亮灯光时,如同水面上的珠宝盒。
然而今天她连微笑都没有。她坐在床上,腿上摆着一本书,这样老公才不会来烦她。她望着书页,文字在米白纸张上模糊晃动,有如一个个小黑点。昨天那场闹剧在脑中反复播放,她由各种不同的角度观看,主题是:过度保护的母亲,以及痛恨这种母亲的青春期女儿。
痛恨。
你压抑了女儿娇嫩的心灵。
堤尔曼医生走过来说她是恶质家长,坐在前排的妈妈开始哭泣,强尼跳起来对着摄影师大吼,但她听不见。
她依然因为太过震撼而麻木,然而在麻木之下,藏着剧烈凶猛的怒火,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慨过。她真正生气的经验太少,所以有点害怕,很担心万一开始尖叫就会永远停不下来,于是她压抑情绪静静坐着。
她不断看着电话,塔莉应该会打来。
“我会挂她电话。”她真的会挂断,她十分期待那一刻。这么多年来,塔莉不止一次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唉,再过分也没有这次严重),无论是不是凯蒂的错,最后都得由她先道歉。塔莉从不主动表示歉意,只会等凯蒂先行示好。
这次休想。
这次凯蒂是如此痛心愤怒,就算友谊告终她也不在乎。想要重修旧好,塔莉也必须付出努力。
我会挂她电话,很多次。
她叹息,希望这个想法能让她感觉痛快,但一点用也没有。昨天那件事让她……心碎。
有人敲门,可能是任何一个家人。昨天晚上他们团结一心保护她,将她当成娇弱的公主。妈妈和爸爸留下来过夜,凯蒂知道妈妈担心她会想不开,可见她的状况有多差。“请进。”凯蒂稍微坐高一些,虽然心中还是很难过,但努力装出坚强的模样。
玛拉进来,一身准备上学的装扮,低腰牛仔裤、UGG牌的粉红色雪靴、灰色连帽上衣,她试着挤出笑容却功亏一篑,“外婆说我该来跟你谈谈。”
光是女儿愿意来,凯蒂已经万分欣慰了,她移动到床铺中央,拍拍身边的空位。
玛拉没有过去坐,而是坐在她对面,背靠着缎面床尾板,两条腿屈起。她最爱的牛仔裤在膝盖部位开了洞,露出骨节突出的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