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蝴蝶死去后的翅膀(第3/4页)
这个发现让苏韵锦莫名地有些紧张,她心虚地瞄了同桌一眼,宋鸣正在专注地做题。尽避如此,她还是觉得周身不自在,咬着下唇将那简单的几个字反复看了几遍,在凳子上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身子。
“韵锦,你不要动来动去,最好把它看完!”他真是沉不住气、心里也藏不住事的人,再这么下去恐怕他非要把这套试卷的“重点”刻在脑门上不可。
“哦。”苏韵锦含糊地说。
程铮好像有些生气了:“我不是叫你敷衍我。”
“我已经看完了!”苏韵锦不由分说把试卷还给了他。程铮还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她红贝壳一样的耳朵,迟疑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说道:“看完了就好。”
虽然周六要补课,但老师默许高三的学生在周五下午放学后可以“偶尔在球场放松一下”。程铮和同年级的一帮兴趣相投的男生便经常利用这个时间在足球场踢踢友谊赛,发泄他们过剩的精力。
那天一放学,程铮就立刻和周子翼去换了身球衣,他从洗手间走出来正看到苏韵锦下楼,趁周子翼还没出来,赶紧跟上去问道:“哎,待会儿你会去吧?”
他尽量用一种不经意的调子来说这句话,但左顾右盼的紧张表情却出卖了他。
“我还有事,我,我要回宿舍洗头。”
“你头上又没长虱子,干吗非得今天洗。到底去不去,班上女生都去。”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诚恳,可苏韵锦却不怎么领情。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偏偏清楚地飘到他耳朵里。
“我对足球一窍不通的,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一窍不通就学呗,你就不能有点儿体育爱好?整天死气沉沉像个老太婆一样。”程铮的声音开始大了起来,也顾不上被人听见了。
苏韵锦脚步不停:“谁说我没有体育爱好,我下围棋。”
程铮大为光火,也不再跟着她,撂下一句狠话:“苏韵锦,有本事你就别去,你给我试试看。”
“你对着空气嚷嚷什么?”换好衣服的周子翼好奇地拍了程铮一下。
这时苏韵锦已经下到了一楼。程铮用力晃了晃头:“没说什么。”他表面上恶狠狠的,其实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也拿不准苏韵锦要是真不去的话自己能拿她怎么样,对她发脾气之后,好像每次郁闷的人都是他自己。
慢腾腾地洗了头,苏韵锦坐在床沿有一口没一口地把饭往嘴里送。今天宿舍里的人特别少,只剩下她和一边吃饭一边练习英语听力的莫郁华,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空间里不时地隐隐传来远处球场的喧哗。
她不应该去的,对于足球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去了也没用。苏韵锦的理由十分充足,她并不惧怕程铮的威胁,可是那一行比别的字都要淡一些的铅笔字总在她眼前出现,那些字都会说话——“你来不来?来不来……”
“你不去吗?”
“嗯?”苏韵锦险些没反应过来,看着似乎专注于耳机声音里的莫郁华,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莫郁华这时摘下了耳机,站起来慢条斯理地说:“一块儿去球场看看吧。”
“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苏韵锦垂下头,无意识地用勺子戳着碗里的剩饭。她记起莫郁华平时对这些活动也并不上心。
“球赛真的有那么好看?”她困惑地问。
莫郁华忽然笑了笑:“谁又真的是去看球赛呢?”她也不管苏韵锦听没听明白,夺了苏韵锦手里的碗,顺手搁在桌子上,“走吧,别磨蹭了。就当是陪我。”
她们来到人声鼎沸的足球场,比赛已经开始好一阵,边上站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女生,苏韵锦想起莫郁华说的那句话,心想,她们看的又是什么呢,表情激越又为了谁?
莫郁华带她挤到了一个视线相对较好的角落,苏韵锦不懂足球,只知道分别穿着红白两色球衣的男生在场上来回奔跑。程铮穿着白色球衣,高挑劲瘦,跑动的姿势很好看,掩不住的青春蓬勃。苏韵锦很轻易就在宽阔的场地上找到了他,然而,她为什么下意识地用眼睛去搜寻这个人的身影呢?她否定了这个,就必须得承认,在不停变动位置的男生中辨认出程铮并不算难,他一直是个出色的男孩子。
程铮和周子翼这一对好朋友都很引人瞩目。周子翼的特别之处在于他那张漂亮的面孔后仿佛藏着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轻慢,爱笑爱耍贫嘴,有些人或许会觉得他油嘴滑舌,但他确实更善于把握别人的心思,也更能哄女孩子开心。
程铮的好看却是“刚性”而明亮的,仿佛朗朗乾坤,一切都朝着向阳面,不笑的时候英挺凛然,笑起来天真爽朗像个孩子。他不像周子翼一样爱和女孩子腻歪,眼里除了功课就是运动,但是在这个年纪的女生看来却更有打动人心的魅力。
莫郁华站定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视线专注地跟随着场上某一点,苏韵锦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舍友那张并不算美丽的脸上此刻有一种流动着的光彩。
“郁华,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么喜欢足球。”苏韵锦试着去发现比赛的精彩之处。
“谁说我喜欢足球。”莫郁华说得顺理成章,苏韵锦一愣,循着她的目光去锁定她注视的那个身影,没来由地吃了一惊,她一直看着的人竟是周子翼?再也没有比这更出乎意料的事了。苏韵锦求证似地偷偷看了莫郁华一眼,对方好像察觉到她的好奇,用难得的促狭表情道:“发现我不是冲着你们家某人来的,心里有一点放心了吧。”
苏韵锦脸一热:“说什么呢?”
“你心里想什么就是什么。”莫郁华笑着说,但是那个笑容很快又被她脸上的自嘲冲淡,“大概谁也逃不脱青春期的‘骚动’,被学习压榨得只剩一口气了,还不忘苟延残喘地想入非非。你一定觉得很荒谬,我和那个人怎么会有可能?”
“其实也没有……”
“你就算那么想也没关系。”莫郁华坦坦荡荡地看着那个同样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仿佛身边的热闹人群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偌大的球场,只有她和他而已。“我要的不是什么‘可能’。这是我自己的白日梦,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苏韵锦看着球场发了一阵呆,许久也没能从莫郁华刚才扔下的重/磅/炸/弹中回过神来。说起来,虽然在班上她和莫郁华算是接触得相对较多,但她们都不是话多的人,也谈不上交心,她不明白莫郁华为什么要将一个女孩子心底最私密的心事和自己分享,最起码苏韵锦她自问没有这样的勇气,如果她也藏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在现实中毫无可能,那么她唯一会儿做的事就是在它萌芽前将它彻底地掐死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