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星星黯然(第5/11页)

  她究竟是谁?她跟周暮晨是什麽关系?这跟我又有什麽联系?

  也许是我当时的样子把他吓到了,他问完这两个在他看来是反问句,在我看来是疑问句的句子之後,就再也没敢多罗嗦什麽。

  最後,他无限同情地丢下一句:「你今天去中心医院住院部四楼就能找到周暮晨。」

  我不屑地笑,我干嘛要去找他,我自己的男朋友,我还不相信吗。

  他临走的时候再次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了我半天,我用鄙夷的表情回敬了他,不要企图挑拨我跟暮晨的关系,我们是不会分手的。

  山无棱,天敌合,我们都不会分手。

  那一刻,我是如此坚定地相信自己,也相信暮晨。

  

  我这番言辞在中午放学後跑去中心医院四楼看见暮晨的第一眼就土崩瓦解了。

  他手里提着白色的垃圾袋,上面清晰地印着「旺角清粥」的标志。而且,他明显一夜没有睡,黑眼圈很严重,最重要的是,他还穿着昨天穿的那套衣服。

  他是那麽爱漂亮的一个人,每天不洗澡不换衣服比没吃饭还难受的一个人,一个长那麽大没做过一点家务事,连烟灰缸满了都要等保姆去倒的人,居然彻夜不眠地守在医院照顾一个叫孔颜的女生。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是丢下他的女朋友来照顾这个女生!

  他让我,怎麽想得通,他让我,怎麽能不无地自容。

  我刚刚叫了一句,暮晨,眼泪就开始掉。

  他看见我的时候显然也十分不知所措,我走过去,我听见自己哽咽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蓝色的帆布鞋,匡威的经典款,还是我陪他一起去买的。

  他穿着我陪他去买的鞋子在医院里照顾别人,我觉得我简直快要疯掉了。

  我无助地抓住他的手,想要感化他,想要确认一点什麽。

  我那麽彷徨地说:「暮晨,你跟孔颜没有任何关系是不是?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只要你说,我就信。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理智上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可是我的心,它不肯就此死去,它还要挣扎,它还要争取最後一线生机。

  病房里那个女孩子背对着门,我看不到她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她一定听到了我们所有的对话。

  我开始精神失常般地对她叫:「孔颜,你是谁,你别躺在哪里装死,你出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 原本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暮晨在我开始叫孔颜的名字的时候猛然惊醒,然後拚命地挡住想冲进病房的我,像赶瘟神一样把我从病房门口拖到了走廊。

  我在一寸一寸徒劳的反抗中,想起罗素然曾经在她的博客上写过:感情有时像博弈,高招无形。

  那时我不懂,而现在,我完全懂了。

  彼时,那个躺在病房里一动不动的女孩子,无声地赢得了这场战争。

  那才是我跟孔颜第一次见面,她以静制动,任我咆哮呐喊,她不动声色。

  

★[4]就算世界荒芜,总有一个人,他会是你的信徒。

  当孔颜以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坐在净果甜品店里丶我的对面时,我的心就像面前那杯椰汁芒果爽一样冰凉。

  她倒是很大方,坦荡地说:「你想问什麽,只要我愿意说的,我都会说。」

  我想了很久,甩出一连串的问题:「那天晚上你究竟为什麽进医院?为什麽你进医院要给暮晨打电话?你们到底是什麽关系?你们之前在一起,後来为什麽分手?」

  她拍拍额头,笑出声来。

  是我多心吗?那个笑容里,分明有不屑的意味。

  她挑挑眉毛,「你问这麽多问题,我可没承诺你全都回答,我只回答你前面两个问题。第一,那天晚上我酒精过敏,所以住院;第二,暮晨曾经说过,无论什麽时候,只要我有事,第一时间就要通知他。」

  她的老练和果断对比我的青涩稚嫩,高下立现,我简直想拿把刀刺在大腿上好让我的下半身不再发抖。

  我还想要说什麽,她示意我停止,「好了,程落薰,我愿意说的就只有这麽多,如果你还要问什麽,我都不会再回答了。」

  「我能给你的忠告,就是放下这些事情,好好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像你这样来质问我的女孩子,你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後一个。」

  「可是程落薰,我其实挺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会是她们当中最聪明的一个。」

  所谓聪明,大概就是当作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回到最初一个人的状态去。

  我看着眼前微笑的孔颜,心里很清楚,我做不到。

  她和周暮晨,合力用利刃在我的心脏狠狠地捅了一刀,从此以後,那个伤口无时无刻都会汩汩的冒血。

  後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处於元神出窍的状态,她也没有说话。

  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人那麽多,我看着那些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的女孩子,她们是真的幸福吗?

  当我以为我很幸福的时候猛然发现原来幸福不过是个幻觉,这是多麽残忍的事情。

  孔颜的手机也是3250,她在我发呆的时候给周暮晨发了短信,内容我不知道,但是很快,周暮晨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他的容颜一如既往的英俊,可是我只觉得,这张脸,对我来说,那麽陌生。

  他在孔颜的身边坐下来,那一刻,我心里很清晰地走过一声叹息,我知道,在我内心存在的最後一丝希望都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崩溃了。

  那个下午,我们三个人都很沉默,时间彷佛停止了,我看着沉默不语的周暮晨,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我选择了逃离。

  其实故事不会停止,我们只是等待,一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後的某天。

  许多许多年以後的我,遇到了林逸舟,才明白许多许多年以前的周暮晨,为什麽有许多许多的沉默。

  

  春末夏初,明明空气里已经有了夏天的气息,很多女孩子迫不及待的换上了短袖T和裙子,露出了光洁的手臂和小腿,三三两两地从我身边过去。

  我脚上那双刚买不久的匡威有一点打脚,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