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少主06(第2/2页)
零九忍不住又困惑的歪了歪头,——对方的战斗力竟和许天戈一样,可为什么许天戈健壮无比,挨了他一掌都没什么事,对方却说句话都要咳?
那个小心翼翼地扶住秦铮寒的侍卫也有些困惑,因为他在扶住对方的时候似乎看到对方的眼球边缘多了一圈暗红。
均匀的像工笔画里细心描绘的圆,却又极淡极轻,让侍卫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何况咳嗽和困倦都会使人眼睛发红。
而秦铮寒在止咳后看向了零九的手,“你的手没事吗?”
明明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很温柔,还透着真切的担忧,零九却莫名觉得这个声音和他此前在树上远远听到的有些不同。但还是摊开手,向对方露出剑尖留下那一点伤口,“…没事。”
秦铮寒低头看着他掌心宛如红痣般的伤口,眸底的暗红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隐隐深了一层。再抬头时神色却清雅若初,甚至带着春风拂花般的浅笑,“没事就好。”
月色渐出,透过云层和树梢照下来,而男人浅笑的样子竟比月色更出尘,“谢谢你救了我,——敢问你可是那位传说中的凌家少主?”
咚、咚。
打更人将锣敲了两声。
此刻已是二更,而凌久这么晚了还没回来,秦烈实在忍不住升起了担忧和找人的念头。不请自来的连续在王府蹭了两天晚饭的许天戈已二话不说的站起身,径直出了门。
他先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城南的街上搜寻了一遍,又转道去了城北。城北的夜市算是江城的一大特色,每隔三天才开一次,今天正是开市的日子,家家店铺门口都挂着漂亮的灯笼,看上去犹如明亮的长龙。
身为武圣,许天戈的眼力自然比普通人强很多,能将视线扩展到距离很远的地方。于是站在矮墙上远眺,当真从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隐约看到了零九穿着白衣的背影。
立即想也不想就抬脚朝对方奔去,还因为怕对方会在他赶到之前离开而越行越快,甚至顾不得看周遭的路况,以堪称横冲直撞的速度连拐了两个转角。
可惜许天戈看到的白衣背影只是个身形相似的少年,但零九的确在这附近,正领着秦铮寒和侍卫们抄近路前往王府,并在许天戈拐到第三个转角时,非常凑巧的与之迎面撞上。
这一撞,零九竟嘭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许天戈的胸口,连额头都碰到了许天戈的下巴。
虽然许天戈走的飞快,想赶回去吃晚饭的零九也走的很快,但以两人的实力,再快也是能躲开的。只是零九左手边是墙右手边有位推着小货车的老人家后面又有病弱的七皇子,相比之下还是觉得许天戈最耐撞。而许天戈也不知怎么回事,在看到零九后便呆乎乎的愣住,完全不知道躲。
在路人看来撞疼肯定是那个纤细的少年,却见到那个比少年高一头也壮一倍的男人被撞的后退了两三步,最终撑不住的坐倒在地上。那位推车的老人家立即摇摇头,表示连他都不屑于做这种碰瓷,简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坐倒在地的许天戈却还在发愣,只管用一双眼睛定定看着零九,甚至没有眨过。零九下意识走向他,并朝他伸出了手。
许天戈这才稍稍回神,继而将那只手一把握住,最后再慢慢站起身来,但在这过程中眼睛依旧看着零九没有移开过。零九只觉得他手上的体温非常高,像发烧般滚烫,松开后似乎仍有热度残留于皮肤。
却不知许天戈连心都在发烫。
可惜零九以为他急着找别人,又惦记着回王府吃晚饭,下一刻就和他告别离开了。于是直到零九的背影消失后许天戈才彻底从怔愣中解脱,将眼神转向自己的手。指尖开始激动地发抖,耳根都浮起了微红。
这、这、这,这只手,再也不洗了!那片碰到他额头的下巴,再也不刮了!还有这件被撞了个满怀的长袍,要收进匣子里锁起来锁起来!!
咚、咚、咚。
许天戈的心跳声和打更人的敲锣声混到了一起,待零九赶回安平王府时,已是三更。这个点别说晚饭了,连仆从们都上床休息了,正准备入睡的安平王听到亲卫上报说七皇子突然来临,又重新下床,去厅堂接驾。
皇子的份量虽然没有王爷的大,但秦铮寒奉的是皇命,代表着皇上,时间再晚安平王也要恭敬相迎。
“皇叔不必多礼,”秦铮寒随即对安平王道:“今日实在是太晚了,就不要惊动更多的人了,不如早点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安平王也知道七皇子久病成疾,又看他脸色苍白,像随时会倒下去一样,便点点头,“嗯,七皇子连日赶路,想必风尘仆仆劳累不堪,府里的西院暖和干净又宽阔,就先住在那里如何?”
“好,劳烦皇叔了。”
这位七皇子好像对谁都谦谦有礼,连眉眼都透着温柔,还带着好看的浅笑,似流云般清逸安和,让人也跟着心生安和,并怦然而动。
可待他迈进屋内并挥退了侍卫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全变了。
甚至像换了个人,或是藏于黑暗的魔鬼露出了真容,蛰伏的野兽亮出了獠牙。周身的气质森寒如霜,带着上位者的野心和狠戾,眼神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会将触目所及的一切人或物死死扼住喉咙,令其体会身处绝境的恐惧和痛苦。
却又在这时突然挑眉一笑,轻轻地道:“……我看见了他。”
他仿佛不怕烫一般用手拨动着跃动烛火,又道:“可惜你要等白天才能看到。”
片刻后竟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这才是零九坐在树上时远远听到的如十里春风般的真正温柔和煦的声音:“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我的光。”
他按住灯芯,复而松开手,千万缕烛光透过指缝射出,映在他暗红色的瞳孔上,像染了血的曜石折射出地狱里的幽火。
“你有过这种感觉吗?”他的话音开始出现颤抖,如神经质般缓慢又快速,平静又癫狂,“当他突然出现在我身旁,用手贴上我的胸口,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竟有从没有过的欢喜愉悦在不知名处生长。在和他双眼对望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被什么击中,仿佛那一剑并没有被他挡住,而是穿透了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呼吸,只能向你一样发出那该死的没完没了的低咳,全身都在颤抖……”
他突然顿住,神经质般的深深吸了口气,就像死神在嗅血液的芬芳,语气仿佛抒情的咏叹调:“这是劫,——有人绝处逢生,可我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