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第2/5页)
“是你上次说要葱香味道的。”
“哦,是吗,是我说错了吧,莎乐美一直喜欢姜味儿,是我说错了。”
“莎乐美……你的,女朋友吗?”
“算是吧。”楚河的眼神一下温柔了起来。
方芫有点晕,冬天,天色本来不亮,店里这会儿更暗得让人心烦。
“对了,我听说这里可以冲洗胶卷。”楚河递过来一筒胶卷,“这些相片我等用,今晚可以吗?”
“可以,可以。”方芫有气无力地答应着。
“那越快越好,我晚上9点过来拿吧。”楚河随手挑了几盒润喉片,“这个葱香的即食豆豉,我就不要了,下次你们进货,最好多几个品种,可以机动选择,呵呵,只是我的建议。”
方芫点头说好,楚河满意地走了。
她机械地把收银台上瓶瓶罐罐的特产搬下来,力气不足,失手落在地上,零零散散满地,如这时的心情。
5点钟了,小蔡还没回来。
方芫坐不住了,她看着那筒胶卷咬嘴唇。
里面留住的是什么样的一刻呢?如此俊逸潇洒的楚河,还有一个莎乐美,那个神秘的女孩,定是极美、极新潮、极高贵、极有气质的,而且,何其幸运啊!
她叹口气,头更痛,思想却清楚。
念头像水里的鬼,顽强地探头,拼命按它下去,却又固执地浮上来。
到底有多美、多新潮、多高贵、多有气质?
方芫和小蔡学过冲洗,虽然不熟手,可是人家等着取,小蔡又不回来。
这就是充分的理由了。
方芫锁了店门,握着胶卷,有些兴奋,尽管头还晕着。
她轻轻推开暗房的门。
5
小蔡下午6点12分在锦汉车站下车。
手机疯了似的狂响,看看号码,他禁不住嘀咕,这个方芫,就怕人家偷懒,这一会儿工夫催个什么命啊。
他不接,信步走出地铁站。
手机又响,声声急急令下,他只好接了。
未等开声,那边已经山崩似的哭喊开了。
“小蔡,你快来,快来,快来救救我!”
“怎么啦?”
“手,我的手不见了?!”
“啊?!”
小蔡又惊又骇,匆匆打的回店。
方芫还在哭着,小蔡低头看她手,好好的,还戴着胶手套。
“你有病啊,这不是手是什么?”小蔡有气。
方芫只一味摇头,眼泪越发急了:“不见了,真的不见了,你看……”
她颤抖着退下一只手套,小蔡啊地叫出声。
天啊,手套里,衣袖外,真真是空空荡荡。
断了?掉了?
方芫骇然地摇头:“一点也不疼,还能拿东西。你看我拿手机。”
怪了,手机凭空被拿起来……被一只无形的手。
“还能……还能这样!”方芫把手臂伸向收银机的小抽屉,“我的手摸到钱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就穿过隔板了。”
“只是看不见,我自己看不见我的手!”她又急得哭起来。
小蔡的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半是惊惧半是兴奋:“哇噻,你是怎么学会这招儿的?”
方芫记起来:“都是你的显影液,盖得不紧,我不小心洒了一半,又怕你骂。”她声音小下来,“就从那个大罐子里倒了些,不知怎么弄到手,出来洗手,洗完一看,手就没了!”
“啊没事你动我的东西干什么,哪个大罐子,你动了哪个大罐子?”
“就是放在柜顶的大罐子,上次我见你用过的。”
“大姐,那罐是过期的停影液,我上次还把剩下的定影液倒进去了,想做试验玩儿来着!”
“那怎么办啊,我的手怎么办啊?”方芫不禁又哭。
小蔡拍拍脑袋:“只好什么都试试了。”
他把方芫带进暗房,瓶瓶罐罐地摆出来,一样一样地调试,终于,方芫的手,在暗红的灯下慢慢地慢慢地,有了形状。
“水洗促进剂和显影液,1∶1的比例。”小蔡严肃地擎着量杯,“下次现形记得啊!”
“还有下次?!”方芫劫后重生,翻来覆去地看手。
“这种隐身倒挺有意思,我也来试试。”小蔡饶有兴趣。
可是怪了,小蔡依法炮制,但是四肢体肤毛发仍大白于天下,没有一点退隐的意思。
反复总结试验,小蔡终于发现秘密——温度。
方芫在发烧,所以有效。
这事情多少有些荒谬,大活人可以隐身,而且能穿越障碍,真的如入无人之境!
好像不可能,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对小男女心地单纯,未作他想,只是当成一个游戏。
不敢向外人道,也不能向外人道,两人商定,严守秘密,不可滥用。
6
日子刚开始有一点波澜,又平寂下来。
楚河的照片一直没来取,又是一周了。
照片里真的有一美丽的女子,在海边,在花前,在楚河身畔,臂弯,怀里。
楚河笑,微笑,大笑,傻笑,笑得弯腰。
那女子只是淡淡的,最多是抿抿嘴角,像是笑又像是讥嘲。
没事的时候,方芫除了看手——失而复得的手,就是看这些相片,看得多了,心就木然了。可以这样平静地面对他的幸福,这对自己是好事,要明白,自己和他,本是天上人间,别痴想,最好一点非分的念头都别有。
可是痛,有时还会不期然地袭她,像一只无影的蜂。
尤其是,在电波里,他的声音,永远那么温厚醇和,怎么可以永远永远都,那么好听?
有时绝望到甚至赌气地,不听。
坚持了三天,软弱地回到收音机边,可是这一回,他的声音却没有了。
主持人说楚河休长假了,她耳边轰的一声,唯一牵系思念的那线细丝,生生挣断,在风里飘悠,再无凭、再无由,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这天黄昏有点微雨,方芫从外面回来,带了杂锦盒饭给小蔡。
小蔡有点不高兴:“我说了一万次,别忘了买叉烧饭,你还是给搞错了。”
方芫无精打采道:“你一辈子只吃一种叉烧饭,烦不烦啊?”
“那你一辈子只喜欢一个楚河,烦不烦啊。”小蔡嘴上回得好快。
方芫没气力和他斗嘴,软软垂着两臂,叹口气,长长的。
“颓废,颓废,你学楚河还真学得像,连台型都一样!”小蔡愤愤。
“你几时见过他的台型?”方芫笑。
“刚刚,具体到,5月20日下午4点35分。”小蔡吊高了卖。
他夸张地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经济台的名嘴楚河走进便利店,潦倒落魄,面黄肌瘦,一声长叹……唉!”
方芫追问:“你说正经的,快点,最多我下次请你吃东西。”
“今天下午他来买一箱碗仔面,一箱矿泉水。”小蔡这才笑嘻嘻地说,“胡子那么长,没什么精神,老叹气,一点都不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