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第3/7页)

“我这儿正紧急呢!”尚健生没回头。

梅宝忙笑:“不用不用,灯亮着呢,我自己可以了。”

那天是阿文送她下楼的,却借口说是去买点东西:“你炖的汤真好,谢谢你。”

她笑着摇头。

“路上小心点儿。”阿文嘱咐着。

梅宝鼻子又一酸,为什么不是他这样说呢。

4

第一次出去吃饭,和他,是5月5日中午。

她都记得,那天特意要了发票,不是财会专业的本能,而是想,用发票纪念这个日子。

这家素菜馆好贵,但是有当令的野菜,他说野菜干净。

本来以为约他会很难,想个合适的借口花了她好几个晚上,谁知拨通电话他直接问:“你要请我吃饭吗?”她几乎是要笑出声来地连说对啊对啊。

还是白T恤,永远是白T恤,即使五成新,也是没有褶子,白得泛蓝。白衣的他看上去特别高远。

他的话很少,好像专心致志才能表现对菜的尊重,她想也许源于他良好的修养,也许他的热要很慢很慢。

耐心加执着,嗯,别气馁,她对自己说。

她是悄悄去收银台结账的,照顾他男人的自尊,后来常觉得自己可笑,这是多此一举,每次出去都是她付钱,不管当面还是背后,他怡然得像没看见。

出门的时候天上飘起雨,暮春雨,丝丝地凉。

有个长发素颜的女孩从他们面前飘然走过,瘦削轻盈。他盯着那女孩看,一直看到她转弯无影,不及收回的眼神,竟有几分羞赧温存。

“你认识她吗?”她忍不住问。

他摇摇头:“只是很像个故人。”

“你觉得她那种很漂亮吗?”

他皱起眉头:“我对女人最高的评价,是不俗,她还算不俗。”

好想跟着问句,那我呢,但她转脸看见商店橱窗里自己的侧影,短发帽子恤衫牛仔裤,多么生气勃勃的傻,她低下头。

一路无话让人不安,她做出活泼的态度说路边的花啊草啊车啊,他最多挑挑嘴角,挑挑嘴角就让她很欢喜了。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吃野菜呢?”她找话。

“小时候,外婆最喜欢挖野菜给我,野荠菜最好,凉拌着吃,在外婆家那八年,吃得再多也不烦……”他的眼神有些迷蒙。

难得他说个长句,她睁大眼睛等着,他却停住了。

“后来呢?”

“没什么了。”

“你为什么会在外婆家住八年呢,你爸爸妈妈呢?”

“你话多了点儿。”他皱起眉。

“可是我没听懂,你没说完呢。”

“人们彼此间的不懂,不是说话多就能改变的。”他不再出声,真让人郁闷。

怪自己心急吧,耐心,嗯,耐心。

不管如何,现在他在她身边不是吗,肩膀有时碰到他的臂,自然而又奇妙的触碰,路人眼里的他们,是一起的吧,呵呵,他们是一起的。

等红灯时,她想到这儿,不禁酒窝深深地,绽开了笑。

忽地感觉腮边一点微热,他竟低头在那儿吻了一下,很轻很轻地一下。

她的血液停止流动,有天旋地晕的感觉,他提醒她绿灯了,也呆呆不应,还是被他扯着手臂,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过了马路。

先经过她的学校,他不进去,直接再见。

“那……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呢?”她无限依恋地望着他,“你会给我打电话吗?短信也好……”

他没有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小宝,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她慌张地收回视线:“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不会最好。”

“会又怎么样?”

“方向错了,转头吧。”他抬抬手算是再见,只顾走自己的,一个头也不回。

她只能恨恨地咬牙。

5

已经第五天了,她的午饭只吃一个苹果。

吃完这个苹果,就开始盼着晚上那碗麦片粥,很薄很薄的麦片粥,如果那天上了体育课,还可以多吃一根小香蕉。

减肥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明白,但是她的胃不明白,从早到晚火烧火燎地喊饿。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习惯了,她只想瘦十斤,脸不要这么圆,肩胛上要现出骨的形状,夏天快来了,她也可以一条长裙飘飘,形销骨立得不俗。

琦姐说有风云剪的优惠券,问她要不要去剪发,桐桐一旁搭话:“你不知道咱们梅宝要留长头发做梅超风吗?”

琦姐道:“你以前说过长发麻烦。”

“他喜欢嘛。”她一点一点地啃着苹果。

桐桐叫:“长发披上半个圆脸,那成什么了?”

“很快就会变尖的。”

“梅宝你太瘦不好看。”

“他喜欢嘛。”她把苹果慢慢咽下去。

“只能说爱情让人变蠢。”桐桐摇头。

“哎你俩,明天陪我去白石岗挖野菜好不好?”

“不去。”琦姐桐桐齐声道。

“去吧求求你们,那坟地太多,上次我一个人差点吓死了。”她央求。

“吓死你还去?”

“他喜欢吃嘛。”

“好好我去,真受不了。”琦姐应道,“凭什么为了尚健生啊,我还没给我男朋友挖过野菜呢!”

“理由是,爱情让她的姊妹一起变蠢。”桐桐说。

蓝花陶瓷盘,碧生生的野荠菜洗干净,取最鲜嫩的叶子,红椒丝切得细细的,一点盐一点酱,芝麻油轻轻撒一圈。

只要他喜欢,她可以做得很好很好。

每周六下午她都风火火地把这碟小菜送去,为的是有堂堂正正的理由,和他在饭堂一起吃晚饭。

人人都看到他们在一起,他不否认,她便欢喜。

他不喜欢散步,吃完饭就打游戏,周六宿舍里人不多,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他洗衣服。

第一次他说,你别动,我的衣服别人洗不干净。

为什么?

他指指盥洗架上面的瓶罐,洗白一件T恤要经过,洗衣液、衣领净、漂白粉、漂渍水,谁说男生不讲究,而他如此讲究一件衣服的白。

她执意要试,那些化学洗涤剂是很伤手的,她的手指那么嫩,泡一下就裂了小口子,生疼。但是看到她经手洗的衣服,雪白雪白地飘在晒衣架上,他没说话。

那种默许让她又高兴了好一阵。

他打游戏的时候绝不会理她,男人认真的样子总是让人心软,尽管他是在打游戏。

她就在一边等着,他总会有打累的时候吧,他总会有打完的时候吧,她就等那个时候,给他一杯绿茶,或者一个削好的苹果,她要让他知道她就在身边。

他好像习惯了她的绿茶,眼睛还看着显示器,右手却向她伸来。

“嗯,喝茶吧,小心,有点热。”她忙把茶杯送上。

他喝了一口,又还给她,仍旧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