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骇闻(第2/3页)
我猛地合上桌上那本书册,寒意一丝丝地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通体冰凉我被自己现实的猜测吓住了,被自己分析出来那些“巧合”吓住了,被这诡异的事实吓住了恐惧的感觉从心里滋生,不是被借尸还魂的灵异事件吓倒,而是被借尸人极可能是楚殇的事实震骇我无法琢磨他的想法,如果他真的是楚殇,为什么要隐忍地留在侯府,他到底想干什么?
“夫人”宁儿跑进来,“崎少爷说有事想见您”
我浑身一颤,来不及细想,立即把那书册用蓝布包好他要见我?他为什么要见我?难道他知道了?随即啐了自己一口,这惊人的猜想是我刚刚才推测出来的,他怎么会知道?我努力平复纷乱的思绪,看来楚殇当年对我造成的心理威慑余威尚在,以至一听到有可能是他出现在我面前,竟令我慌乱如此冷静下来,叶海花,冷静下来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他去书房等我,我马上过去”
我将那蓝布包裹收进衣柜里放妥,才去了书房踏进室内,见安远兮从桌边站起来,欠身道:“大嫂”
“坐”我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紧紧地盯着他,观察他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想从中看出一点端倪,“小叔找我何事?”
“那个束竹紫砂壶的事有眉目了”安远兮的表情很严肃他打开放在桌上的一个藤编小箱子,依次从里面取出一堆东西有那个破裂的束竹紫砂壶、两截细竹、一本书、一个茶叶罐我注意到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怒意,异常锐利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见到他,他的表情、眼神、动作、气质,越看越像我印象中的那个人
他现在说的是正事,我忍住想立即向他逼问的冲动,没有出声,沉默地看着他这茶壶的事他查了这么久,不用等我发问,他就会接着往下说果然,安远兮拿起一截细竹,沉声道:“这是通常制作束竹紫砂壶的竹材,是普通的青竹,对紫砂壶只起美化装饰作用”随后又拿起另一截细竹:“这种竹名叫妲娥竹,生长在南方气候湿润之地,是一味性寒的药竹,其笋、竹、叶皆有消积菜淤的药效,常用来治疗心疾中风之症”安远兮放下两截竹枝,指了指那个破裂的束竹紫砂壶:“这把壶的竹材,便是用的妲娥竹”
我拿起那两枝细竹作对比,发现妲娥竹的竹枝上有浅浅的蚕丝状的细纹,颜色青中带黄,没有青竹那么苍绿搁了青竹,又拿过束竹紫砂壶,因为壶身破裂,附在竹上的紫砂有一部分剥落下来,露出几小段竹枝竹枝因为被紫砂裹了多年,颜色变成了乌褐色,跟桌上的两截鲜竹枝都不相同,竹枝上的蚕丝状细纹浅到几乎不可见,但凝神细看还是能看到一些隐约的痕迹我搁下破壶和竹枝,看向安远兮:“这妲娥竹做紫砂壶的装饰又怎么了?”
“妲娥竹是药,凡药都有相生相克之物”安远兮打开茶叶罐,递给我,“这是爷爷喝了一辈子的甘蓝香屈,有活血消脂的功效,常饮能强体健身轻肌骨,对他的心疾之症也有缓解作用妲娥竹和甘蓝香屈分开服食,并无不妥,且皆于身体有益,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如果将它们混在一起,两种药便会相克,药性转逆,不但对心疾之症无助,反而会引发风症……”
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是说妲娥竹和甘蓝香屈药性相克?本来两种治疗心疾的药反而成了催命符?你怎么知道的?”
“为了查清这把壶到底有什么蹊跷,我拿着它寻访了一些制壶工匠,发现制作工艺和紫砂的材质均无不妥,后来终于有位制壶师发现这壶用的竹与平日用的竹有异,于是又去查了这种竹子的资料”安远兮简要地解释,将从藤箱中取出的那本书递给我,“开始只查得一些妲娥竹的表面信息,但我相信这壶既然用了不同寻常的竹来制作,这玄机多半藏在竹子里后来查到四年前病逝的孙太医一生最喜这妲娥竹,便去拜访了孙太医的公子,看能不能知道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孙公子在孙太医的遗书里,找到记录姬娥竹与甘蓝香屈相克的资料”
我接过那本书,见封面上写着《妲娥竹药解》,翻开第一页,那上面写着一段话:“余一生喜竹,至爱妲娥,现将一生心得撰此书,以飨后人”第二页画着妲娥竹的图样,竹叶、竹枝、竹根都画得栩栩如生,那叶子和竹枝的纹路也画得十分细致陆续翻下去,整本书详细地介绍了妲娥竹的药性、适用症、对各种病症的用药方法及用量,等等,最后翻到一页,书眉标示着“禁忌”,那上面写道:“妲娥竹切忌与甘蓝香屈混合服用,此二物一经混合,药性逆转,对心脏、血脉有微弱损耗,长期服食会加心脏和血脉功能的老化,五年之内使二者渐生硬相,增加中风猝死之症的发作概率”
我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眼看向安远兮,声音有一丝微哑:“所以,爷爷不是正常死亡,是有人谋害?”
“应该是这样”安远兮目光锐利地道,“我查到孙太医并非病故,而是自缢身亡制作这把壶的诸石竹,据说是暴病身亡而十分巧合的是,他们都是在四年前的二月亡故,前后相差不过三天这实在是太像杀人灭口了”
“可是爷爷这把壶,是诸石竹死后,才去求来的如果是有人要谋害爷爷,他怎么会知道爷爷一定会去求那把壶?”我提出一个疑点
“天下皆知紫砂壶乃世间茶具之首,而堂坞乡出产的赭墨紫砂制成的壶,则最宜冲泡甘蓝香屈,茶汤比普通紫砂壶泡出来的味道淳厚浓郁诸石竹死后,外间盛传诸大师生前最后做了一把绝世的赭墨束竹紫砂壶,你想,以爷爷对甘蓝香屈的嗜爱,会不寻上门去吗?”安远兮缓缓道,“这个人心思深机,极擅揣摩人心,那锦儿应该就是他埋在云家的暗桩我让人去锦儿的所谓的‘家乡’去调查过,六年前爷爷经过宁乡买下她时,她所谓的全家只是在数天前才搬到那里去的,锦儿被老爷子带走之后,没几天那户人家又搬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搬去了哪里这表明这个人有一定的势力和背景,能掌握到老爷子的行程,能安排这一出卖女的戏又不落痕迹”
我点点头,没想到这些日子安远兮查了这么多事安远兮继续道:“那锦儿潜伏在爷爷身边,只怕递了不少消息出去,爷爷的生活习惯是作为暗桩必不可少的打探内容,背后那人清楚了老爷子的生活习惯,要部署什么计划相对容易得多,于是两年后,这把壶便适时地出现对那人来说,知道妲娥竹与甘蓝香屈药性相克的孙太医必死,制壶的诸大师也许不知道这竹有什么作用,但那人也不会容许丝毫可能泄露秘密的情况发生,所以诸大师也暴亡这个人的手段非常狠辣,而且部署周详,心思缜密,每一个细节都作了重重考虑那暗桩,是爷爷自己带回来的;那壶,是爷爷自己掏钱买的:那茶,是爷爷喝了几十年的再加上二物相克并无毒,只是改变了药性,于心脏和血脉有损要长时间才能起作用,谁会怀疑这里面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