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徒向君前作歌舞(第2/2页)
平若见她不吭声,也就不再追问,自顾自地说:“七叔比我大几岁,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跟他比跟父王还要亲密。”
晗辛淡淡地说:“他对你父王忠贞不贰,跟你不一样。”
“一样的。”平若也不恼,静静地说,“我们是一样的人,认准了一个主君便会不遗余力地去效忠。可惜的是我的主君跟他的主君不是一个人。但这又不是我的错,陛下是天子,我父王却是个臣子。当初,是他要我去追随陛下的。”
“那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你去追随。”
“你又怎么知道陛下不值得呢?”平若轻生笑了一下,“做人臣子,有两种做法:一种是我七叔那样,一辈子忠贞不贰,事君以诚;一种是我父王那样,雄才大略,匡扶社稷,底定乾坤,执掌权柄。你不会以为只有我父王能做到这样吧?”
晗辛被他的话惊呆,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走路,直到平若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等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仍将匕首抵在他的腰间,沉声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想让你转告给七叔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就像是她问了个傻问题,“父王如何信任七叔,我便能如何信任他。你帮我问问七叔,肯不肯像帮父王那样帮我。”
“他若肯,你就放他出来?”晗辛眼中一亮,终于才到了他的用意。
“那是自然。”
“若是他不肯呢?”
两人来到了私牢的门外,平若停住脚步,望着前面被铁链缠绕锁定的牢门:“若是不愿意,你就告诉他,我父王现在在漠北穹山脚下,想必开春就会到阿斡尔草原去。他若肯去,我也可以送他去。”
晗辛真正惊讶了:“为什么?秦王去了,你父王如虎添翼,你们在龙城可就睡不稳觉了。”
平若笑起来:“现在父王生死不知,我们又何曾有一天安稳觉睡?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父王若要做有翼之虎,对龙城百姓来说是好事儿。”他从晗辛手中接过匕首,掂了掂,笑道:“这还是七叔的匕首呢,都交到你手里了,果然我把这话交代给你是没错的。去吧,替我向七叔问好。”
晗辛此时方觉这少年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深沉复杂得多。她在江北闯荡这些年,风霜雨雪什么事情都见过,却极少有人会令她生出由衷的敬畏来,这少年是除了叶初雪之外唯一一个这样的人。
晗辛向少年躬身行礼,不再多言,转身向私牢深处走去。
因为有平若的吩咐,一路上守备私牢的狱卒都不敢怠慢,为她擎着火把引路,一路向里面去。
私牢建在王府地下,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直向下,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觉周围墙壁和脚下的地都泛出潮气来,终于走到了尽头。这里只有一间牢房,宽大干净,地上铺着干草可以抵御潮湿的寒气。
私牢四壁上都插着火把,晗辛一眼就能看见那人躺在干草堆上,背对着外面。
他们一路行来,经过四道门,每一道门都要解开铁链,声音在甬道和地牢中回响,他早就该听到动静。然而晗辛却看不见他有一点儿反应,心中不由自主地揪紧,向领她进来的狱卒道:“麻烦你开门,我进去瞧瞧。”
狱卒有些犹豫,但想到是平若亲自带她进来的,自然也就不敢再多事,打开牢门,让晗辛进去。
平衍一身青衣,安静地躺着,像是一尊青色的石雕,连衣服的褶皱都没有一丝波动。
晗辛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推了推他的肩膀,轻声道:“喂,你还好吗?”
他毫无反应,身体又冷又硬。晗辛察觉到手下肌肉异常的僵直,心一沉到底,连忙将他扳过来。
火光映在平衍的脸上,浓黑色的血从他的嘴角和鼻子里流出来,滑过他苍白的脸庞,显得异常惊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