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相知定识春风面(第5/6页)
平衍心头一拧,几乎立即就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中了叶初雪的计谋,眼前一黑,却听身旁乐姌扑哧一声笑,不由自主朝她怒视。
乐姌强忍着笑:“别这么大惊小怪地看着我,她若真要离开后宫,怎么会给皇后趁虚而入的机会?我现在倒是明白了她为何要说自己中毒了呢。”
平衍再也坐不住了,一连串地吩咐:“速去将承露殿向碧台宫汇报四皇子起居的记录全部送过来!命厍狄聪立即追截斯陂陀一行。备车、更衣,我现在要进宫。”
乐姌捂着嘴偷笑:“现在只怕太迟了。看来你还是太大意了,这不就是当初她弄走南边小皇帝的路数吗?借着你给她过路,等你发现的时候,人都走远了。”
平衍赶到承恩殿的时候,只见大殿里里外外灯火通明,宫室院落里都站满了人。皇后披头散发,手执长剑立在门口,仿如雌兽一样,咬牙瞪眼,正冲着院中满庭贺布铁卫和内侍发火:“燕舞是我的人,你们谁敢动她?”
见到平衍赶到,普石南和高悦无不如释重负,连忙迎上来:“奴婢们无能,这么晚还令殿下往来奔波……”
平衍摆了摆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事情普石南无可推诿,只得道:“叶娘子中毒,殿下是知道的。奴婢遣了医官来诊治,说是中的是一种叫青蒿的毒。这毒虽然凶险,好在用的量少,因此没有大肆张扬,只是让人暗中调查。”
高悦接着说道:“结果找到了青蒿的来源,却是出自承恩殿。于是普貂珰便带着奴婢前来问询皇后,却被皇后仗剑赶了出来。”
平衍气得两眼发黑。叶初雪当然不是中毒,因此他也并没有仔细追查所谓毒药,却料不到她人走了,却又在宫中放了这样大的一把火。这青蒿,这来源,自然是早已经安排好的,她设计了一切,只等着他上钩。
皇后站在台阶上看着平衍冷笑:“七郎,连你也要诬陷于我?”
平衍只得劝道:“嫂子,你且少安毋躁,这是件大事,普貂珰他们断然不会轻举妄动。他们不过是来问几句话,问明白了自然也就没事了。”
“明白?”贺兰频螺冷笑连连,“我深居简出,连外人都不肯见,却为什么要去给她下毒?她那碧台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哪里来的本事去给她下毒?”
平衍正想说话,只听普石南道:“娘娘恕罪,只是青蒿毒是从你侍女的金钗中发现的。此事若是这贱婢擅自妄为,自然与娘娘无关。只是娘娘如此回护,却不免令人生疑。”
平衍听了这话才知道原委,循着人群看过去,见阶下跪着燕舞,也不由一惊:“燕舞是皇后身边最贴身的宫人,普貂珰,此事要有证据才好说话。”
普石南叹了口气:“老奴何尝不知道事关重大?只是人证、物证俱在……”
平衍一怔:“人证?”
普石南转向燕舞:“你自己说说,这毒是哪里来的?”
燕舞哭得浑身发抖,话说得却十分伶俐:“奴婢确实不知。这支金钗确实是叶娘子赏赐的,皇后见了不悦,便说让奴婢退回去。奴婢见雀儿可爱,心中不舍,一直拖延到了今日。普貂珰,那毒真不是奴婢下的。”
高悦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是啊,毒定然不是你下的,只是你这里却又有一模一样的毒,你说说,这毒是哪里来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所有的话头都指向了贺兰频螺。平衍蹙眉,深觉不妥,说:“这么重大的事,怎么能只凭这侍女一句话来推定?今日已经不早了,不如将承恩殿上下奴婢全部锁拿了交给有司审问,总能查明白的。”
普石南连忙恭敬答应:“就依殿下。”
平衍心头一片惊凉,环视四周,只见明火执仗火光映照下,贺布铁卫、各处内官宫女纷纷聚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却不知道他们中间有多少人此刻正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愚蠢和粗率。
这是一个粗暴到无法去细想的计策,对方显然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将各个环节设计精巧。这个计策所传达出来的只有一个意思,后宫已经落进了那个女人的掌控之中,即使她不在龙城,也能够让这样一场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顺利实施。医官、普石南、高悦,甚至燕舞这些人之所以能够众口一词,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都在受一个人的操控。
平衍胸中怒火渐渐燃烧,一种被玩弄了的羞恼和因对方嚣张而起的不甘心纠缠到了一起,让他忍不住想要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将那个玉阶之上陷入重围的女人拯救出来。
然而就在他开口之前,高悦突然来到他的近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殿下,奴婢已经遵奉叶娘子的吩咐,将四皇子送到了王府。”
平衍一惊,缓缓转头看着他,只觉寒意弥漫了全身。他心底明白,这一场较量,还是让那女人占了先机。如今阿戊已经到了他的府中,之前叶初雪给出的条件都已经兑现,而皇后也已经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他再也回不了头了。他既不能置阿戊于不顾,又不能再取信于皇后,即使仍被叶初雪看作是敌人,却也抹不去旁人眼中自己是她同盟的错觉。
一时间平衍只觉满庭摇曳的火把,火光中沉默巨大的宫殿,都仿佛是她的帮凶,令他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她的戏弄。
“请皇后回寝宫歇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贺兰频螺不可置信,嘶声喊道:“阿沃,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平衍铁青着脸,半晌只能说出一句话来:“皇后有什么话,等陛下回来再说吧。”
此时龙城外的青鹿台下,一骑飞骑由远及近地飞奔而来。叶初雪立在马车旁,看着月下那人对身边的斯陂陀笑道:“接应我的人已经来了,萨宝这回总该放心了吧?”
“怎么能放得了心?”斯陂陀忧心忡仲地打量着叶初雪,“那么远的路,公主殿下要骑马去?”
“不去不行啊。”叶初雪叹了口气,“不去雒都,就要去更远的落霞关。”
斯陂陀不满地哼了一声:“他将你囚禁起来,你却还要去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