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只影向谁去(第3/5页)
相柳没有回身,声音清冷:“两个月前。”
小夭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相柳的声音越发冷了:“你有资格问我为什么吗?交易的条件早已谈妥,我提要求,你照做!”
小夭不再吭声,相柳头未回地离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轻轻的一声响。小夭想起,她在海底昏睡时,每次两扇贝壳合拢,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小夭的泪悄无声息滑落。
一夜未合眼,天蒙蒙亮时,小夭觉得头疼得厉害,轻轻走出屋子,去厨房里打热水,打算洗个热水澡。
脱衣服时,看到大红的嫁衣,,小夭苦笑,不知道父王、哥哥、外爷知道她逃婚后,会如何反应。小夭看塌头有一个衣箱,去里面翻了翻,竟然有几套女子的衣衫,小夭挑了一套素净的。
小夭洗完澡,穿戴整齐,竟然觉得有些饿。仔细一想,成婚的前一天她就没怎么吃东西,她已经将近三天没吃过饭。
小夭走出屋子,看到相柳站在院内。
他的头发恢复了白色,随意披垂着,如流云泻地。他身后是一株槭树,霜叶火红欲燃,越发衬得他皎若雪、洁如云,都无纤翳。
小夭预感到什么,却不死心地问:“防风邶呢?”
相柳淡淡说:“他死了。”
小夭定定地看着相柳,眼睛被那如云如雪的白色刺得酸痛,眼中浮起了一层泪花,防风邶带走了她,但防风邶死了,永不会再出现,从今往后只有相柳。那个浪荡不羁、随心所欲、教她射箭、带她在浮世中寻一点琐碎快乐的男子死了。
他曾说,他和她只是无常人生中的短暂相伴,寻欢作乐,他没有骗她!
相柳静静地看着小夭,表情是万年雪山,冰冷无情。
小夭猛然扭身,去井旁提了冷水,把冰冷的井水泼在脸上,抬头时,满脸水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将要坠下的泪是被逼了回去,还是已经坠落。
小夭去府房里随便找了块饼子,躺在竹席上,一边啃饼子,一边晒太阳。
相柳问:“你夜里睡不好的毛病还没好?”
小夭当没听见,经过昨天的事情,夜里睡不踏实算什么?换个贞烈点的女子现在都该自尽了。
相柳问:“你不想出去逛逛吗?”
有什么好逛的?七十多年了,纵然街道依旧是那条街道,人却已经全非,既然人已经全非,又何必再去追寻?不去见,还能保留一份美好的记忆,若探究清楚了,显露的也许是生活的千疮百孔。
相柳不说话了,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羊皮书卷。
小夭啃着啃着饼子,迷迷糊糊睡着了,依稀仿佛,她躺在回春堂的后院里,十七在一旁安静地干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对十七唠叨,秋日的午后是一天的精华,让十七躺到竹席上来,一块晒太阳。
一连串孩童的尖叫笑闹声惊醒了小夭,小夭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去看十七,看到的却是一袭纤尘不杂的白,小夭把手覆在眼睛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遮住什么。
相柳和小夭在清水镇的小院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清晨到晌午之间,小夭还在睡觉时,相柳会出去一趟,小夭却从不出去。她睡着时,翻来覆去,像仿醒着;醒着时,恍恍惚惚,像是在做梦。说她恨相柳,她并不反抗,也没有企图逃跑;说她不恨相柳,她却从不和相柳说话,视相柳不存在。
已经是初冬,天气冷了下来,相柳依旧一袭简单的白衣,常在院子里处理函件文书,小夭灵力低微,在院子里再坐不住,常常裹着被子,坐在窗口。
相柳常常会长久地凝视着小夭。小夭有时察觉不到,有时察觉到,却不在意,她由着他看。
几片雪花飘落。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小夭伸出手,雪花太轻薄,刚入她手,就融化了。
相柳走进屋子,帮她把窗户关上。
小夭打开,相柳又关上。
小夭又去打开,相柳又关上。
小夭又去打开,相柳却已经用了灵力,小夭根本打不开。
自离开赤水,小夭一直很平静,此时,再忍不住,猛地一拳砸在了窗户上,怒瞪着相柳。
相柳淡淡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既然敢和恶魔做交易,就该有勇气承担后果。”
小夭颓然,相柳没有说错,她和他之间是公平交易,即使再来一次,明知道现如今要承受恶果,她为了保颛顼,依旧会选择把蛊移种到相柳身上。只不过因为相柳太长时间没有向她索取报偿,只不过因为她把防风邶当了真,两人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小夭忘记了他与她之间本就是一场交易,不管他用任何方式对她,她都无权愤慨。
相柳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小夭,眼神复杂,不知道又在思谋什么。
小夭终于开日说话:“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你的计划是什么?”
相柳没有回答小夭的问题,把一坛酒抛到小夭手边:“这酒是特殊制过的烈酒,一杯就能醉人。”
屋子里没拢炭炉,小夭的身子恰有些发冷,说道:“再烈的酒也不能让我一醉解千愁!”
她拿起酒坛,大喝了几日。烈酒入喉,如烧刀子一般滚入腹间,身子立即暖了,心也渐渐松弛了。
小夭不停地喝酒,相柳陪着小夭也默默喝酒。
相柳突然问:“你愿意嫁给丰隆吗?”
小夭的表情出现了变化,她好像挣扎着要醒来,相柳的眼睛光芒更甚,声音越发柔和地问:“你愿意嫁给叶十七吗?”
小夭喃喃说:“愿意。”
一个问题就在嘴边,可相柳竟然犹豫不决,一瞬后,他问道:“你最想和谁相伴一生?”
小夭张口,像是要回答,可她的表情非常抗拒,意志在拒绝回答。
几次挣扎后,她越来越痛告,身子发颤,猛然抱住了头:“痛,痛……”相柳用妖术窥探小夭的内心,可小夭的意志异常坚韧,碰到她自己平时都拒绝思考的问题,她会异常抗拒,头痛就是她反抗的爆发。
相柳怕伤到她的元神,不敢再逼她,忙撤去妖力,对小夭说:“如果头痛,就休息吧!”
小夭疲惫地靠在枕上,痛苦地蹙着眉。
相柳给她盖上被子,小夭突然睁开了眼睛:“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