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一章 祝捷国宴(第2/2页)
没好气道:「小子你在逢迎捧拍之道上,出神入化。」高力士谦虚道:「全赖经爷栽培。」接着压低声音道:「今天交往刑部的三个活口,忽然推翻招供词,说是苦打成招,不过,他们为得特赦,说出真相。」符太皱眉道:「有老宗的人接触过他们吗?又或韦后的人?二高力士道:「理该没有,大相将此事拿到手上,刑部的更全为他的人,不到宗楚客插手。厉害的该是田上渊,算无遗策,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有绝地反击之计。」符太明白过来。
高力士猜估,由于风险极高,田上渊早于行动之前,拟定在种种情况下的应变之计,包括失败遭擒。落在边防军手上,则直认属北帮成员,到送返京师,方反口不认,提供另一说法,好得田上渊营救。
若然如此,田上渊的居安思危、老谋深算,纵为他的敌人,亦不得不佩服。
高力士续道:「在正常情况下,三个俘虏说甚么,不起丝毫作用,可是在现今武三思和宗楚客角力下,最后的结果,没人可预测。关键处,仍看娘娘的取态,帮情夫,还是帮始自房州长期关系密切的头号心腹?」符太好奇心大起,问道:「有件事,怕只你清楚,在李显心里,武三思和宗楚客两人的比重如何?二人相争,他倾向哪一方?」车队骏入朱雀门。
大街两边排着等待进入朱雀门的车龙,腾空中央,予像他们般不用经门检的车队通过。
喧闹声从皇城和宫城间的横贯广场远传过来,如潮涨落。
笔直宽敞、气势逼人的天街在前方延展,两旁每隔十步,各有持戟战士站岗,人人精神焕发,意气昂扬,尽显天朝之威,胜利的气氛。
符太问的,是只有像高力士般的皇帝近臣,方有可能清楚的事。高力士曾随武三思到房州去,迎接李显回来当太子,加上高力士耳目灵通,深悉李显、韦后、武三思、宗楚客四人间的交往和关系。
龙鹰目光离开《实录》,仰望亭顶。
打扫的小太监离开有好一阵子,花落小筑静悄悄的,最适合埋首细读。
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从没深思,更不会求教于人,一切似理所当然。武三思乃女帝族人,李显爱屋及乌下,故此与武三思较为亲近。却没想过,宗楚客与李显夫妇的关系,远在李显夫妇落难于房州之初开始建立,比起武三思与李显的结缘,时间上早上一大截,为何竟给武三思后来居上?
符太懂问这个问题,呈现了符太经河曲之战后的变化,至少肯关心这类人与人间的微妙情况。
以前的符太,对这类事,抱的乃管他的娘的轻视态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
高力士答道:「须分两边来说。首先是宗楚客,他清楚皇上夫妇被贬房州,圣神皇帝对他们颇刻薄,令惯于挥霍的娘娘手头拮据,遂乘虚而入,济之以无限的金钱,因而与他们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关系。」稍顿,续道:「表面看,宗楚客与皇上夫妻的关系,该同样密切,内里却大谬不然。」符太不解道:「怎可能有差异?两人使的,同样是老宗的钱财。」高力士解释道:「如此同里见异的情况,源于娘娘爱独揽大权的一贯作风,现在如是,在房州更漫无节制,宗楚客的捐献,尽入娘娘的私囊,皇上要花费,又或赏与他相好的宫娥,均须向娘娘伸手索取,故此宗楚客与娘娘的利益关系,虽日趋密切,但与皇上,始终有距离,皇上并非直接受益。更有甚者,是娘娘蓄意不让宗楚客接触皇上,免宗楚客改为向皇上供应财货,形成宗楚客亲娘娘、远皇上的特殊情况。」符太赞叹道:「好小子!确有你的。」高力士谦让的道:「得经爷看上小子,小子怎敢不尽心尽力?有关皇上、娘娘和宗尚书的关系,一半得汤公公指点,另一半是从在房州伺候他们的太监打听回来,以供经爷参详。」接着道:「不论大相人品如何卑劣无耻,他若要讨一个人的欢心,有他的一套,昔日圣神皇帝在时,比起武承嗣,他算规行矩步,于诸武里最得圣神皇帝信任。」符太点头同意。
武三思的恶劣本性,要到当上大相后方显露出来,因知李显的护短胡涂,再无顾忌。
高力士道:「武三思将迎皇上回朝的功劳揽于一身,又与皇上结为姻亲,大家亲上加亲,兼之没人比武三思更懂投皇上所好,成为皇上未之曾有的最佳玩伴,故此能迎头赶上皇上与宗楚客的关系。宗楚客极懂审时度势,全力巴结武三思,否则兵部尚书之位,怎轮到他。」又道:「小子说武三思懂投皇上之所好,最奏效和影响深远的一着,说出来没人相信,竟然是与娘娘私通,令娘娘大幅放松对皇上的管束。」符太叹道:「在宫内,有何荒唐之事,是不会发生的?」高力士道:「可以这么说,于皇上而言,没有宗楚客,可换另一个人;但没了武三思,皇上将不知如何过日子。」符太道:「故此今次斗争的成败,还看那婆娘,对吗?」高力士道:「正是如此。」
又道:「皇上肯定偏帮大相,娘娘则左右为难,关键处在乎娘娘能否找到可助宗楚客安度灾劫的理由,以塞大相之口。现时看来,娘娘已找到现成的借口,可推翻对北帮的指控。三个俘虏的反口,对我们绝非好兆头。」符太道:「说出你的提议。」高力士道:「小子认为明知徒劳无功,何不如卖个大人情给娘娘。请经爷定夺。」符太苦笑道:「似违背了老子绝不妥协的作风,未见其利,先见其害,亏你这小子还说老子『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高力士道:「变通一下又如何?就说成在小子痛陈利害下,加上北帮勾结外敌之事未有定论,经爷又不得不理会娘娘『以和为贵』的心意下,接受娘娘的意见,绝不在皇上面前就此事推波助澜。」符太记起「天网不漏」,点头同意。
马车驶经横贯广场,广场的盛况,分从两边车窗映进来,一时间,符太几不相信自己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