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5/6页)
徐天点点头,首道门禁打开,徐天进来,发现华子和十七都在。
华子满脸堆着笑说:“三哥,老大呢?”
徐天边向深处快步走边说:“没在?”
“不是跟你一块儿出去的吗?”
徐天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他让我来跟那女共党聊聊。”
华子有些诧异,稍一迟疑,发现徐天已经站到向里的铁门前了。再不开门,就是拂了徐天的面子,这位小爷是什么脾气华子可是领教过,他硬着头皮打开监门把徐天放进去。
混乱之后的监舍里有很多狱警,将各种囚犯从监舍拖出来打,或者在监舍里打,也有不知从什么地方拖来塞回监舍的。长长的通道,华子和十七在前,徐天跟着,穿过混杂的世界,来到最里面的铁门栅。
金海不在,华子独自面对徐天有点心虚。他小心翼翼地掏钥匙,却一片片都对不上锁。
“您等会儿。”华子返回去,只剩下十七陪徐天站着。徐天侧过身看见旁边监舍里的八青。
监舍里又只剩八青一人,他显得更谄媚小心地说:“三哥,有日子没见……”
徐天冷着脸说:“您别叫我三哥。”
“您说金爷这回会不会生我气啊?您说呢?我也是没辙,不是故意的,灯罩儿出去就没回来,是不是弄死了……脖子上扎了好几下那位爷没事儿吧?您瞧这一地血……”
徐天不知说什么好,八青应该还不知道小朵的死讯。
“三哥,您替我跟金爷美言几句,我真不是故意的,小朵还好吧?美兰也不来看我……”
华子拿着钥匙回来。
“您和小朵啥时候办事,让我这当舅舅的也高兴高兴,多好的姑娘能跟着您真是她的福气……”华子打开了铁门,八青还自顾自地说着话,徐天逃似的快步往向里面的通道走,一直走到最里面的监舍前,华子提醒他:“三哥,只能隔着门。”
徐天低声应了,十七和华子一头一尾分立通道两头。徐天缓缓走过去,她看到了田丹。
田丹戴着全套手铐脚镣,坐在床沿上,她看见徐天像见着一个重逢的人,还朝他点点头:“来了,比我想得要快。”
田丹一点也没有身陷囹圄的样子,冰冷的监狱竟让她待出了几分惬意。
徐天看着田丹的样子,不太相信她竟然知道自己要来。
“你有事问我。”田丹笑得从容温暖,徐天不由得问:“为什么?”
田丹故意放轻声音:“你在审讯室和他们不一样。你虽然看我,但心里想着另一个人。”
“我想谁啊?”这是徐天从未见过的女人,她的洞察力让徐天浑身发烫,焦躁不安。
“金海呢?”田丹貌似不经意地问。
徐天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我女人死了,想知道谁杀她。”
“你才多大?”
徐天有些蒙。
“多大?”
“属牛。”
“本命年了?”
“正月生,过了这月,初一本命年。”
“结婚多久?”
“没结婚。”
“北方人不是结过婚才叫对象是自己女人吗?”
“结没结婚贾小朵都是我女人。”一番问答,就像一个姐姐问一个孩子,田丹是强大的,徐天无力招架。
“你爱她吗?”
徐天愣了:“这跟谁杀她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同样不安的还有金海,他面前的压力来自柳如丝。金海虽然每口有都喝得很慢,但杯里的茶还是干了,金海喝尽最后一点放下杯子,往楼上看了一眼。并没人会主动给他倒茶,刚才萍萍的好意不过是让金海没那么尴尬而已。现在房子里静悄悄的,金海坐得很稳当,他在维持着自己的面子。
监狱里,华子远远站在通道尽头,田丹等着徐天回答。徐天只是沉默着,很多事他想不明白。
田丹站起身并悄悄观察他:“你最舍不得什么?”
徐天没有提防她的打量,他脱口而出:“贾小朵。”
“还有呢?”
“北平、我爸、大哥、二哥……”
“爱北平吗?”
“算吧。”
“舍得下它吗?”
“舍不下。”
“贾小朵呢?”
“小朵就是北平。”
“她喜欢什么?爱说话还是腼腆?最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平时和你吵不吵架?脑子里想什么和你说吗?她自己有主意还是听你的?她是不是北平本地人?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儿?除你之外有朋友吗?你不在的时候她干什么?她多大了?她长什么样子?”
田丹一连串的问题将徐天一点点击溃,徐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心爱之人并没那么了解。徐天心里充满懊恼,眼眶潮湿起来,他控制着。
“她爱你吗?”田丹轻轻地抛出最后一问,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击溃徐天的内心。
“怎么才算爱?”徐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彻底不懂了。田丹把徐天心里的东西一点点地往外扣,那是他最珍视的。
田丹直视徐天的眼睛,她冷静地观察着,此时她需要一个突破口打破僵局,徐天也许能帮助她。
徐天近乎恳求地说:“杀她的是什么人?”
“你还没告诉我她是什么样的人?”田丹的语气柔软却不容置疑,她需要掌控节奏。
“就那样。”
“什么样?”
徐天从怀里取出合影照片,扭头看华子和十七。华子下意识地捂着钥匙,他不敢再开田丹的监舍。
田丹踩着铐镣接近铁栅,照片里是徐天和小朵欢欣自由的模样。田丹将照片拿在手中:“好漂亮。”
那自然是漂亮的,和乱世无关。隔着铁栅的田丹也近在咫尺,她也很漂亮。徐天看着田丹低声说:“他们要杀你。”
田丹怔了怔,没想到徐天还在想着她的处境:“说说她。”
徐天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说:“她听我的,她没啥朋友,她喜欢红色,我们有时候拌两句嘴,但她没啥大主意,她从天津来的,我不知道她脑子里想啥,没问过。”
田丹注意到徐天的眼睛尽是血丝:“你几天没睡了?”
“从小朵出事起就没睡着过。”
“阿司匹灵呢?”
“吃了。”
“一天两次,三天以后不要吃了。”
徐天一时间有些恍惚,他退了一步,像在躲避什么。田丹突然把话题扯回来:“出事前小朵和谁有过冲突、吵架?”
“没有……和大哥拌了几句嘴。”
“金海?后来呢?”
“她走了,就没了。”
“金海没走吗?”田丹的语速加快了,谈话的节奏一直由她掌控。
“我是警察,管的这片儿每年冬天都要死个人,穿红袄的女人,一直没逮住凶手,小朵出事的时候就穿着红袄。”徐天尽量平静地陈述事实,尽管这事实随时随地都能让他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