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4页)
卫兵过来,沈世昌悠悠地站起来:“不用送,告辞。”
杜长官大怒道:“都散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金海似乎被遗忘了,他从小窗看出去,外面两辆小汽车开过来,冯青波和柳如丝上了一辆,沈世昌单独上一辆,两辆车同时开走了。
金海回身去拍门,军官拉开门,指着门边墙上的电话。电话听筒放在一边,金海过去接起来,大厅里的人在陆续往外散。
“我金海。”
华子的声音传过来:“老大!”
金海将电话递给军官,军官听了一会儿,扣上说道:“请进。”
“我还进去干啥?画呢?你们看了那幅画半天。”金海看着外面散场的人,沈世昌早就不见踪影了,军官从门边架子上将手轴递过来,金海仍郁闷着。
白纸坊警署门口的红灯笼亮着,徐天挽着袖子过来。燕三看着徐天走进来,坐到自己跟前拉开抽屉。他打开那包烟头,看看边上的剔骨尖刀,又抬头看着燕三,燕三也没出声。
“小红袄是周老板,找到了,我比没找到还不爽。”
“总比不知道是谁好。”燕三观察着徐天的神色,掂量着讲话。
“不一样。”
“天哥,其实我也不爽。”
“为什么?”
“小红袄……还有些别的。”燕三还是没能将实情说出,徐天开始四处翻箱倒柜地找枪。
燕三愣着,他不知道徐天要干什么,徐天一边找一边说:“上次追罩神从一个兄弟那里抢的,只剩三颗子弹。”
燕三打开锁,从自己柜子里翻出那支手枪,放到桌上。徐天看着他的动作:“我有个事儿要干,不想把你卷进去。”
“您都说了,我肯定得往里卷。”
“那就一块儿?”
“一块儿。”燕三一腔怒火无处发,他得找个地方宣泄一下。
“我想劫狱。”
“金爷的狱?”
徐天点点头说:“劫田丹。”
燕三愣了半天,听见徐天又接着说:“捎带上小耳朵兄弟。”
“哥,算我没听见,这事儿干不得。”燕三大惊失色,徐天睨他一眼:“为啥?”
“金爷还不得跟您翻?”说到监狱,就想起金海,就想起大缨子,燕三想象了一下金海的反应,他打了个寒战。
“翻不了,他是我哥。”
“救共产党是杀头的罪过。”燕三迂回地劝他。
“谁杀我头?”
“保密局华北剿总。”
“铁林就是,我不劫她,她就得杀头。”
“那咱也犯不上。”
“吃人一口水,记人一口井。小红袄找着了,用人朝前,用完扭头不管我做不到。”
“天哥,不是我不往里裹,这事儿您得想明白了。”
徐天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枪。“多余跟你说。”
燕三把枪拿过来,低头打开柜门,枪塞进去,锁上。燕三再直起身子,看见徐天摊了一桌子的监狱结构图,燕三凑头过去看。徐天搡开燕三:“走吧,跟你没关系。”
“怎么劫?”
“别连累你杀头。”徐天说。燕三咬了咬牙:“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怕。”
“那前头不都废话吗?”
“我是让您想明白。”
徐天白了他一眼,俯下身子借着昏暗的灯看结构图:“王八楼院里院外地上地下排水道都在这儿,一会儿进大门,咱俩先在院子里转一圈,找着田丹那间屋子的外墙,再找这个排水道口,图上画的通外面,不知道现在还通不通。找着了我进狱里提连虎,弄点动静出来把狱警都粘到监舍里,再想法儿往田丹那边带。你不用进狱,就从院子里下这排水道往外摸,摸到外面把小耳朵的人从下面领进内院,从外头凿开田丹那间屋的墙。”
徐天说得头头是道,燕三吃惊地张着嘴:“就这么劫?”
“弄得好,狱警都粘在监舍里头,墙砸开监舍铁门一关,里头变外头,咱们都从排水道走,要弄不好到时候再想办法。”
“哥,这也太简单了。”
“哪里简单?”
“万一排水道不通外面呢?”
“画这儿是通的。”
“小耳朵怎么能听咱们的话呢?”
“他想要他兄弟连虎,明白吗?”
“不明白。”
“不管劫没劫出来人,劫狱的也是小耳朵,明白了吗?”
“还是太简单了。”燕三下意识地觉得这个方案行不通。徐天站起来瞪着他说:“能有多复杂?”
“劫出来之后呢?”
“先劫,劫出来再说。”
“哥,这女共党以后您是不是还有别的用场?”
“我拿她有什么用场?”
“没用场您这么拼命。”
“我替北平努力,为了北平和平解放。”徐天特别认真地看着燕三说。燕三半天憋出来一句:“说这么远,您说您特别在意她,我就信了。”
“爱信不信!“徐天不理他,拿上结构图出去,燕三也跟出去。徐天站在台阶下等着,燕三在锁警署的门。
徐天催促着:“磨叽什么呢?”
“锁锈上了。”
“老胡有钥匙吗?”
“有是有,也得锁上……“燕三假装捣鼓着锁眼,实际上钥匙还攥在他自己手心里。
“要么你跟这锁到天亮等老胡来吧!”徐天看不得燕三慢吞吞的样子,不耐烦地自己往外走。
“锁上了。”燕三赶紧走下台阶,与徐天走入夜色中。
沈世昌家中,冯青波坐在檀木椅子里,里间门关着,七姨太端了只碗过来:“冯先生是吧?”
冯青波欠了欠身说:“是。”
“没看到你过来,冰糖莲子吃不吃得惯?”
冯青波端起来边吃边说:“谢谢……”
“冯先生老家是哪里人?”
“好像是江淮一带。”
七姨太仪态万方地捂着嘴笑着说:“讲笑话,自己老家还糊里糊涂的啊!
里间坐着沈世昌和柳如丝父女,沈世昌不复刚才的和蔼,略显严厉地问:“你想好了?”
柳如丝坐在他对面,低头抚着自己的手指说:“他是孤儿,十几岁进的青训团,党国只拿他当一把刀子,谁也没真正管过他,这四年都是我管的,我想管到底。”
“我们把他当自己人,他能把我们当自己人吗?”
“好好说,又不是傻子。”
“你说过,他不是能变通的人。”
“总不会比杜长官还难变通。”
沈世昌沉吟着,柳如丝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言辞恳切:“除了南京,知道你和谈内情的只有我和他,时局变好变坏,他和我离开北平走到哪里你也不会放心,还不如把话说开。”
“叫他进来吧。”
柳如丝起身开门出去,长根进来给沈世昌换茶:“沈先生,京师监狱金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