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断见无明(第2/3页)
秦末,天下揭竿而起,经过楚汉之争,刘邦击败项羽 ,公元前202年刘邦称帝,国号汉,定都长安,史称西汉。刘邦出身卑贱,乃一农家子,比不得出身名门公卿的楚霸王项羽,文不成,武不就,仅任沛县泗水一亭长,所谓亭长,就是一个管十里以内的小官。在楚汉争雄中,刘邦之所以能战胜项羽,一统天下,所依赖的无非四个人:张良、萧何、陈平、韩信。张良伐谋、萧何伐政、陈平伐交、韩信伐攻。说白了,就是张良出谋划策、萧何管政治民、陈平约纵连横、韩信攻城略地。然而,打天下时对这四人言听计从的刘邦,在坐拥天下,成为江山之主后,却开始渐渐的漏出了皇帝的爪牙,刘邦开始有了所有皇帝的通病,对功臣的猜忌、对能臣的忌惮、对集权的渴求占据了他的内心,原本辅佐他打天下的能臣干将渐渐成了他忌惮猜疑的心腹大患。张良早早看破了刘邦的改变,产生了归隐江湖的打算。
在一个暴雨如注的夜里,张良、陈平、萧何、韩信四人围着一盏灯火,坐在了拜将坛北的台亭阁内。
此地为南北列置的两座方形高台,各高丈许,乃是高祖刘邦拜韩信为大将时所筑,此刻,四人各坐在桌案的一角,良久无言。
“我……要走了!”张良率先打破了沉默。
陈平嗫嚅了一下嘴唇,刚想说话,却被张良摆手打断: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个道理千古如是,别告诉我说,你不明白……”
陈平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张良知道,太子刘盈长跪陈平府门七日,以其赤诚打动了陈平,刘盈终于如愿以偿拜入了陈平名下,成为了陈平唯一的弟子,眼下,刘邦宠爱戚姬及其子赵王如意,疏远吕后,几次想废黜吕后所生的太子刘盈,转立刘如意。但屡次因为以陈平为首的大臣们集体反对,只好作罢。陈平已经深陷夺嫡的旋涡之中,无论是刘盈,还是他,都没有退路,也不可能抽身。
“淮阴侯,你呢?你走不走?”张良扭头,看向了半面脸隐藏在阴影之后的韩信。
张良这句话,将“淮阴侯”三个字咬的极重,语气上带了不少的嘲讽的意味,只因为韩信被拜为大将以来,暗渡陈仓收关中,背水一阵破赵国,兵围垓下杀项羽,为刘邦建立大汉立下了汗马功劳。垓下之战开始的时候韩信还是齐王,到垓下之战结束后,刘邦第一时间夺去了韩信的兵权,并且将韩信从他的根据地齐迁往楚,封为楚王,韩信到了自己的封地后,刘邦还是不放心又把韩信带到洛阳,将他降为了淮阴侯。由此可见,刘邦对这位纵横天下的大将军猜疑至深。
韩信一声冷笑,站起身来,背对着身后的拜将台愤然说道:
“我韩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忠心无二,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皇帝的信任,如防贼一般防我,怕我偷了他的天下,哼!要不是我还念着陛下允我三不杀的恩情,总有一日,惹急了我,我非偷一次江山给他看看!”
韩信话音未落,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萧何脸上猛地泛起了一丝阴霾,眼中厉色一闪而没,虽然只有一瞬,却被张良敏锐的捕捉到了。
此刻,恰逢韩信振衣而起,愤然离席,陈平沉吟了片刻,拱手向张良和萧何告了声罪,起身向着韩信离去的方向追去。
张良展颜一笑,望着萧何叹道:
“萧相国,淮阴侯只是一句气话,你莫要当真,太子刘盈,性情宽厚仁德,陈平没有看错人,只是母强子弱,陛下百年之后,后宫乱政的局面必定是免不了的,淮阴侯手里已经没有了兵权,一旦……还请萧相国念在故人情分上,留他一个全尸。”
萧何深深的看了张良一眼,涩声说道:
“子房,你可以不走么?你我联手,辅佐陛下,一同整治出一个千秋万代的大汉朝,不好么?”
张良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这天下只要还有世袭的皇帝在,便是一家的天下,一家的天下是不可能有千秋万代的……”
萧何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有的,一定有的,我希望大汉千秋万代,不是因为我对陛下有多忠心,而是我不想再看到兵祸,子房,你见过易子而食么,你见过赤地千里么,你见过冻饿而死的百姓,脸上扭曲出来的那种诡异的笑么?我见过……这些年我白天见,晚上见,梦里见,这种场景我见的太多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人间惨事?根本原因,就是天下大乱,诸侯征战!现在我大汉好不容易一统天下,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百姓终于有了修养生息的机会,所以,我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谈起一个字——反!因为要反,就是要改朝换代,改朝换代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流血,流血就要死人,这天下的百姓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所以我必须要保证大汉的一统,大汉能千秋万代,大汉也必须千秋万代,这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而是百姓的事,子房,你明不明白?”
萧何越说越激动,以至于两手捏的咯咯作响。
张良轻轻的扣了扣桌角,试探着问道:
“这么说,你还是探听出了一些风头的?”
萧何点了点头,伸出食指,在案头上虚化了一个楚国的“楚”字。
“江东?”张良皱着眉头问道。
萧何连忙答道:“不错,项羽的族人经营江东已久,虽然项羽被困乌江,自刎而亡,然而江东之地,人口稠密,富庶多金,楚人好战,子弟多勇武无匹,眼下,我便发现了大汉境内有多处州府,生出来许多神异之事,山南有鼍龙爬城,河北有蟾蜍断江,洛阳竟然有神龟出水,地裂山崩,有传言说此乃是因为刘氏无道,篡逆了楚王的江山,才得此天降凶兆。不仅如此,大江南北均有邪道妖人,以装神弄鬼的术法聚集信徒,修习妖法,啸聚山河,裹挟百姓,冲击府衙……”
张良摆手,打断了萧何的话,沉声说道:
“我不信萧相国,没有应对之法!
萧何面上一沉,之胸口里摸出了一只铜铸的老虎,三寸长,一寸宽,伏状,平头,翘尾,在那老虎左右颈肋间,镌篆书两行,合曰:“与相国为兵甲之阳符。”
张良笑着说道:“陛下猜忌群臣,唯独倚重相国,能以调动兵马的虎符相托。”
萧何一脸无奈的笑道:“陛下之所以猜忌你们三人,只因为你们本事太大,谋国伐交,裂土开疆,而我萧何,不过只是个安抚百姓、运转钱粮的守成之辈,对陛下没有任何威胁,他自然不会忌惮我,再说我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这虎符就算给了我,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