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醉上金鳌(下)(第2/2页)

正思量间,麻叔谋牵着两匹马,从林子走出,看着裴虔通,笑而不语,裴虔通将麻叔谋的嘱托忘在了脑后,去看那照骨方镜,惹来这场狼狈,此刻见了麻叔谋,脸上自是羞愧难当,一拂袍袖,滚鞍上马,不发一言的飞奔而去。

翌日清晨,行军大营,麻叔谋和裴虔通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只印信和一枚兵符。印信是裴虔通的,兵符是麻叔谋的,兵符和印信相和,才能调动兵马徭役,此等制衡之术,本就是帝王惯用的手段,隋炀帝杨广自然是此中的行家。

“裴大人,玄武穴的风水镇压已经破了,金陵的王气再也镇压不住了,河道走向再也不用顾忌,您看……咱们是重新勘定河图,改道蒋州,还是仍然走扬州?亦或是如实上奏皇上,请来钦天监的风水术士,再来破一遍风水?”麻叔谋打破了沉默,意带询问的问道。

“玄武穴的事,可还有他人知道?”裴虔通紧张的问道。

“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麻叔谋一脸笃定的答道。

裴虔通敛眉沉思,暗中思忖道:“昨夜玄武穴的事,只有我和麻叔谋知道,如今眼前三条路,第一个不能走的就是上报钦天监,若是皇帝知道我放走了金陵龙气,坏了他的江山气运,我脖子上纵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得;昨夜我在那照骨方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将来,乃是被皇帝流放,死于岭南,此事就是麻叔谋都不知道。他奶奶的,你杨广不仁,就莫怪我裴虔通不义,若是运河改道蒋州,胡掘乱挖之中,万一误打误撞,再帮你破了金陵的龙气,岂不是反倒帮了你的忙!索性老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绕过蒋州,去挖扬州,留着这片龙盘虎踞的风水,好坏你的江山!”

想到这,裴虔通眼前一亮,抬头说道:

“道长,此事依着裴某所见,不如咱们仍走扬州!”

麻叔谋眼前闪过一丝疑惑,疑声问道:“这是为何?如今秦淮河旁的玄武穴反正也破了,挖掘动工,再也不需顾忌,索性节省人力物力,取道蒋州岂不更妙?”

裴虔通眼珠一转,笑着说道:“道长世外高人,不懂人间烟火,哈哈哈,这开河别看是个苦差事,实则做好了也是项肥差……”

“肥差?”

“道长法力通天,数术通玄,难道不曾想过开山立派,广大门楣,广收弟子,享受万世香火么?”裴虔通面带深意的笑道。

“裴大人说笑了,此等光宗耀祖的大事,我辈中人,哪个不想?只是这开宗立派,广收门徒,若无大财帛相助,怎能成事,想我这一门,从祖师爷开始,就隐居深山,身无长物,哪来的财帛呢?”麻叔谋苦笑着答道。

裴虔通笑着展开河图,在扬州城附近,用手指画了个圈,笑着说道:

“财帛就在此处,全看你我二人如何来取?”

“什么意思?”

“哈哈哈……这江州之地,全是荒原幽冢,怎及得扬州之繁华,扬州左近,富商如云,祖庙宗祠,先人坟冢都在城外,你说这开掘河道,万一……万一……冲撞了这些富商的祖坟,该当如何呀?”裴虔通摆弄着指甲,若有若无的问道。

“朝廷开河,自然是百无禁忌,岂能因小小坟冢而耽误大计!”麻叔谋想都不想,张口答道。

“好!”裴虔通一拍桌子,扬声赞道:“道长公忠体国,实乃朝廷之幸,那我再问你,若是这河道往东也行,往西也行,经过你的祖坟也行,不经过你的祖坟也行,你待如何呀?”

麻叔谋一时语塞,裴虔通笑了笑,在桌子上摆了两个茶碗,一个续了水,一个是空杯。

“很简单!给银子的,留!不给银子的,挖——”说完,裴虔通,轻轻一拂,空杯从桌子上滚落,摔碎在了地上。

麻叔谋恍然大悟,由衷的赞道:“裴大人高明!”

裴虔通伸出两根手指,将桌子上自己的印信和麻叔谋的虎符一起推到了麻叔谋的身前,将那个蓄满水的茶杯拉到了自己身前,沉声说道:

“开河一事,全依仗道长了,剩下的,交给裴某!”

麻叔谋会心一笑,将虎符和印信收入怀中,转身出了营帐。

裴虔通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变成一片冰冷的笑。

“麻叔谋啊麻叔谋,若说道法术数,和你相比,我连个门外汉都算不上,可若论起人心谋算,和在朝堂上打滚儿多年的我相比,你肯定是拍马难及!一点钱财,就蒙蔽了你麻叔谋的眼睛,打消了对我的猜忌,活该你祖宗八辈的受穷。杨广啊杨广,别怪我,既然早晚你都要害我,就别怪我不念君臣情分了——”

此时,帐外的麻叔谋正站在高台上调遣士兵徭役,在他的嘴角,也浮现出了一抹和裴虔通一样的神情!

麻叔谋用了一个假的玄武穴的幌子,骗过了裴虔通,巧妙的利用裴虔通,达到了自己让大运河绕道的企图,而大运河绕开的这片地方——金陵城。就是麻叔谋勘定的玄武穴的大概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