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FINE(第11/21页)
想办法将医生带出诊所,再趁机让他经过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或许可行。
“不过我不能当中介,你还是自己去找他吧。”桃将槿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花钱雇杀手。
“如果你真打算和医生殊死一搏,务必要格外小心。不要光靠其他杀手,你自己也得做好万全准备。”
“当然。”最终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如果自己会辜负自己的期待,那还是放弃吧。
“不要太勉强啊。”桃微微一笑,“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这时的我已经察觉到了事态的严峻。我想起了妻子以前经常对克巳说的话:“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要是不行就算了。
确实如此。
“我在我爸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把钥匙。”我对面前的医生说道。告诉他时我有些犹豫,因为母亲还不知道这件事。但医生一问,我就不由得感到压力,不得不吐露了实情。
当我说到想具体了解一下十年前父亲在精神方面有什么问题时,医生便提出“周三下午诊所休诊,希望你到时能过来一趟”。他语气温和,但言外之意似乎是不会在其他时间地点见我。我早点下班便能顺路过去,所以对这一安排并无异议。只是到了诊所,我才发现之前那个接待过父亲的医护人员没有来,这让我有些生气。
我就是来见那个人的,她如果不在,应该提前告诉我,这样我也就不用白跑一趟了。我很委婉地向医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不知是不是我太委婉了,医生只用一句“她现在很忙”就把我打发了,紧接着问我:“关于你父亲,后来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啊,说到这个……”我将在父亲房间里找到钥匙的事告诉了医生。
“是哪儿的钥匙?”
“现在还在找人查,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某间屋子的。”
“某间屋子?”
“这是钥匙的样子。”我拿出手机,给医生看钥匙的照片。因为调查需要,钥匙已经交给了别人,不过以防万一,我提前拍下了照片。我不知道是否有必要给医生看,而令我意外的是,医生探出了身,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并对我说:“照片可以发给我吗?我这边说不定能帮忙找。”
“帮忙找?”
“找到是哪儿的钥匙。”
是啊,多几个人帮忙找……我刚想这么说,但还是改变了主意。“暂时先让我自己来处理吧。”我为什么要这么回答?我认为医生不能帮忙查到钥匙的来历吗?还是觉得如果钥匙是父亲有心想要藏起来的,那么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哦,好吧。”医生并没有显出失望的样子。
就在从离家最近的车站往回走的路上,我遇到了抢劫。当时,我肩上背着一个略大的包,正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突然,一辆摩托车从旁边经过。我正要往旁边让,感到包被人一把扯了过去。
包被人抢了,我当场摔倒在地。日暮时分,路灯虽亮着,周围却一片昏暗,街上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我站了起来。比起身体的疼痛,我先感觉到的是丢脸,虽然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一边慌慌张张地向前追,一边回忆包里装的东西。手机在西装的口袋里,月票和钱包在包里。不知道我的损失是大是小。先不管丢了多少钱,补办信用卡倒是比较麻烦。
虽然不可能追上摩托车,我却拿出了多年不见的狠劲,拼命向前冲去。
冲啊!
鼓励声仿佛就在耳畔,我猛地向旁边望去,似乎看到父亲正在和我并排向前跑。这种情况在现实中显然不可能发生,也许是因为年少的我与父亲一起练习跑步的那段近二十年前的记忆苏醒了。很好,克巳,摆臂,对,这样跑得就快了。我不知道那时的我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喘不上气来。第一次拼命跑步的自己,和现在许久没有拼命跑过步的自己,哪一个更累呢?
父亲的步伐十分轻盈,英姿飒爽地跑到了我的前方。等等我啊。我赶忙追了上去。这时,父亲在路口向右一转,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看来我要加把劲了。
我身体前倾,拼尽全力往前跑着。刚向右拐过路口时,看见那辆摩托车正倒在地上,我立刻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惊呆了。只见摩托车侧翻在地,引擎还在轰隆作响,不远处躺着一个戴头盔的男子。他应该是被摩托车甩了出去,正挣扎着站起身来。这时,我看到自己的包在地上,便赶紧跑过去捡了起来。男子戴着头盔逃离了现场。他跑起来有些一瘸一拐的,速度却很快。我感到茫然,四周聚集起了围观的人群。
“真是辛苦了。然后呢?”洗衣店的老板将我递过去的西装重新叠好,继续问道,“警察来了吗?”
“来了,还问了我好多情况。”
“摩托车怎么会翻呢?”
“应该是转弯的时候打滑了吧。”这是几个目击者告诉我的。据说是摩托车转弯时没转过去,男子压低车身过弯,但由于轮胎太细,还是打滑了,于是连人带车摔了出去。
“还好打滑的摩托车没有撞到行人,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摔倒在地时,西装被蹭了一下。虽然没破,但留下了非常明显的痕迹。我拿去询问洗衣店老板能不能想办法处理一下,顺便提到了遭人抢劫的事。
“您太太肯定也吓了一跳吧?”
“一开始她是挺害怕的,不过现在也就是觉得多了一个谈资吧。”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板皱着眉,略显遗憾地说:“这块地方可能真的没办法处理了,”他指着西装,“上面蹭得太厉害了。您这件衣服应该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吧?”
“哎?”
“这件衣服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这里的名字首字母和您的也不太一样。”老板指着西装内侧的刺绣问道,“这件衣服有什么来历吗?”
“嗯,这是我爸的衣服。”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我不禁感到佩服。
“是您父亲传给您的?”
“算是吧。这件衣服我还想再穿几次,不过也不可能穿一辈子。”
“那我再帮您看看能不能修补吧。虽然没办法保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不过至少能做到看不太出来。”
“这就足够了。”老板的话令我感激不已。其实,我也觉得这件西装该退休了。这是父亲留给我的遗物,而且是名牌,我穿起来也很合身,但是我不可能一辈子都抓着一件衣服不放。这次也许是一个改变的好机会。
要是谁能在每天早上看到妻子的瞬间,不在心里默念一句“今天也多有得罪了”,那这个人肯定称不上真正的妻管严。这是我以前从某个落语家[2]那里听来的,对我而言,这句话根本谈不上有趣,反而更像是一个能引起我共鸣的悲伤故事。今天早上,妻子正在厨房做早餐,我察觉到她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出一种冰冷而愤怒的气息,让我差点就要开口道歉。不过,一想到无缘无故地认错很可能会让妻子更加生气,并认为我的道歉“不过脑子,毫无诚意”,我还是闭上了嘴。我的道歉确实是不过脑子的下意识反应,但我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