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页)

不过时隔两年,这次召见,萧鼎走进步晖殿,却是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慢慢一点点拖进来的。

年前萧鼎抱病,这个帛泠也曾经风闻,却没想到他是中了风,中在右半身,连嘴巴都不能完全合拢,需要带方帕子不停擦口水。

“罪臣参见……圣上。”萧鼎跪得艰难,说话则更是难上加难:“罪臣管教逆子无方,特来向圣上请罪……”

下来的过场就有点无趣了。

也曾经一世英雄的萧鼎老泪纵横,说次子和自己的性命都任由圣上处置,但长子萧彻一直在京城为质,和此事无关,只求圣上能够留存他萧氏最后一点血脉。

帛泠当然是不允,先将他父子收监,命刑部给萧旭使了百般酷刑,可那萧旭却是一口咬定,说此事全是他一人谋划,其父萧鼎重病缠身,自是全然不知。

场面演变得有些尴尬。

萧家曾在朝内使过的银两开始发挥作用,不止一人启奏,先歌颂圣上仁义,接着便替萧鼎求情,说他当日如何劳苦功高,今日又如何手缚爱子来朝,其情可悯,理当轻判。

帛泠先前挂了个仁义招牌,这一来便有点骑虎难下。

想想也是,除了萧旭,留萧彻在京为质子,这中了风的临淮王就好比被拔了牙的病虎,便放他回去又如何。

这也是个大好时机,显示自己的仁德。

“也罢。”想到这里帛泠挥手:“此事临淮王虽然难逃干系,但念其是两朝老臣,就免死罪,除名流放庆州。其子萧彻一向温良,和此事并无瓜葛,就保留少保职衔,仍留在京城。”

“至于萧旭……”在这一点上他还是颇为快意,俯身问了句刑部尚书:“谋逆之罪,该如何处置啊?”

“当处以凌迟极刑。”

“那便依律。”帛泠抬了抬手,看到堂下一直垂头的阮宝玉,突然间心念一动,问:“阮少卿,现在苏银何在?”

“仍在大理寺收押。”

“将他放了吧。”帛泠道,眼里光波涌动:“他检举有功,朕先赏他监斩萧旭,日后再做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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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苏银小腿的伤处依旧很疼,如果站着,只能坚持很小一会。

现在他端着酒碗,立在即将行刑的萧旭面前,已经站了很久。

萧旭身形挺拔,和苏银一般高,眉毛很浓,不管哪个角度看都很飒爽,标准沙场男儿的模样。

现下他就正看着苏银,目光灼灼,并不掩饰愤怨。

苏银于是又将酒碗端高了些:“还请二公子喝了这碗壮行酒,大公子和王爷都不能前来送行,就只好苏银代劳。”

“我现在不想喝酒。”过了许久萧旭才答:“我比较想喝你的血。”

“二公子就不要为难苏银,这碗酒很烈,二公子喝了,一会行刑的时候会好受一些。”

萧旭略顿,许是有些心动,终于说话:“那好,你喂我喝吧。”

苏银连忙上前,将大碗凑到他唇边,等看见他眼里厉色时却已晚了,那厢萧旭已经张嘴,在他虎口死命一咬,活生生咬下了一块皮肉。

“叫……”就在纠缠的时候苏银听见了这么一个字,很含糊也很轻,但千真万确是萧旭说的。

他连忙张口,撕心裂肺叫了起来。

“让我哥替我……好生活着。”萧旭松了口,赶着他叫声连忙说了一句,开始时有些唏嘘,可最后四个字还是很干脆飒爽。

苏银眼睛有些湿,就看见自己虎口的血落进酒碗里,萧旭又咬住碗边,一口吞了进去。

下面的话萧旭骂得很大声,但他脑子发木,没怎么听清。

无非骂他是条忘恩负义的狗吧。

是该骂的。

后面有人提醒,说是时辰到,他该回监斩台监斩了。

脑子还是很木,他抬脚,走了没几步掉下刑台去,摔了个标准的狗吃屎。

台下观刑的百姓哄笑,这么多张面孔,他没有一张能看清,全是雾煞煞一片。

凌迟,是要割三天三夜,三千多刀。

他脑子里来来去去就只有一个“三”字。

怎么一步步挨到监斩台他不记得了,怎么扔出行刑牌他也不记得,他已经魔怔,一下下数数,数着侩子手落刀的数目。

每一个数目过去,二公子便要少一块皮肉。

数到九十九的时候他已经快要发疯,连手上的汗毛都在发抖。

阮宝玉这时来了,站一旁看他半天,他也没发觉,仍然发木,很认真地数了下“一百”。

阮宝玉只好叹口气:“我来是想告诉你,监斩并不是要一直监着,不是要监三天三夜,你如果不想看,现在就可以跟我走。”

苏银“哦”了声,站起身,跟他走,走下监斩台,走出人群,走到一条长街,却仍然没停口,一直在数数。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一……

阮宝玉跟在他身后,看他小腿又洇出血来,便问他:“你要不要坐轿子,我才领了俸禄,现在有钱。”

苏银摇了摇头,走得也盲目,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大理寺附近。

李延今天躲懒,回去吃了午饭又眯了会,也正好才到。

三个人还差十步的时候李延肚子胀气,轰隆隆在里面滚雷。

他瞧见阮宝玉,心想自己中午吃了黄豆又吃了韭菜,可千万不能浪费,于是连忙将腿子夹紧,三步并两步朝阮宝玉奔了过去。

时间刚刚好,距离也刚刚好,离阮宝玉那异常发达的鼻子不足一尺,他心满意足,丹田往下沉气,将这个屁威风八面地放了出来。

绝对很黄豆也很韭菜的一个屁,他闻见,阮宝玉闻见,苏银自然也闻见了。

唯一没有皱眉的是苏银,他在这时彻底崩溃,人直挺挺往前,晕了过去。

李延大惊,断没料到会出这种状况,说话都结巴:“这……这……这是什么情况?他……他……他……”

阮宝玉皱眉,很严肃回他:“现在的状况是:你一个韭菜屁把人家臭晕了,你要负责把人家抬回家去,还要负责人家的医药和精神损失费。”

“啊?”

“别啊了,赶紧抱人找大夫。”

“你也来帮忙。”

“我还有事,很重要的事,我午饭还没吃,侯爷家的鱼还等着我呢。”阮宝玉继续很严肃地蹙眉,脚底生烟,一溜子早就没了人影。

“侯爷……我回来啦。”

一进侯府大门阮宝玉就开始大嗓门。

“侯爷正在接待客人,你还是先去吃饭。”接话的却是阮侬。

阮宝玉“哦”了声,搓手直扑他的清蒸鲈鱼。

帛锦本来并不爱吃鱼的,可自打他恬不知耻搬进侯府,府上就顿顿离不开鱼了。

想着这个阮宝玉就很美,小酒就鲜鱼,越喝越有,渐渐就喝大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