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2页)
任翊飞看了一眼周婉清,说道:“你还是留下来陪姐姐,我没事的。”
“姑爷说得对,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李时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任翊飞犹豫了两秒,点了点头。
“姐夫,麻烦你先报警。”任翊飞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眉头微微皱起,“……总之还是先通知警察吧!”
“好。”秦冠宇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也注意安全。”
两个人又披着雨衣跑出去,塔楼和主宅有一些距离,天湿路滑,两个人走了有一会儿才到塔楼附近。
视线不清导致两个人走到塔楼门外才看到周博远的尸体,他仰面趴在石阶上,血液已经停止流动,被雨水冲刷干净,后脑处留下一个干巴巴的大洞,还有半个裸露的白花花的脑仁。
李时余推开虚掩的塔门,说道:“先把他拖进来吧!”
任翊飞用手机拍了几张在雨水下显得模糊不清的照片,两个人把周博达的尸体拖进塔楼,关上门阻隔了外面的暴风雨。任翊飞脱掉身上厚重的雨衣,蹲下来,伸出手摸了摸周博达的四肢。
“果然已经冷透了……”
李时余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紧锁的眉头还是显示出他的心情不佳。
周博达大概没想到会被人突然从背后袭击,表情有些诡异。面部肌肉紧绷,眼睛却是圆睁着,可以看到眼白,嘴巴微张着。
任翊飞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整个人趴了下来,几乎和周博达脸贴脸,手电筒的光照进周博达的嘴里,露出黑黢黢的口腔。
“他被人剪断了舌头!”
任翊飞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李时余反应过来之后也赶紧蹲下来拿手机照进周博达的嘴里,果然看到周博达的舌头被人从中间剪断,只留下半截,还能看到舌头里面连着的筋骨。
此时两个人也顾不得什么脏不脏了,借着李时余的手机光线,任翊飞拍了几张口腔内部和后脑勺伤口处的照片,然后征求他的意见:“我想上去看一看。”
李时余不禁问道:“你觉得楼上可能会有东西?”
任翊飞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李律师,你知道我姑姑吗?”
李时余的眉头微微耸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过了几秒之后才像是放弃了一般:“我听说过周慕青女士的名字,但是从未见过。”
“我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被爷爷关在塔里面。你没见过也是正常的。”任翊飞看了一眼面前蜿蜒的楼梯,似是叹气一般说道,“姑姑当年就是从这座塔的塔顶跳下来的。”
李时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说道:“……我很遗憾。”
任翊飞笑了笑:“你都不认识她,是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如果你想上去的话,那就走吧!”
塔楼的楼梯是环状的,旋转而上,楼上开的有小窗户,阴沉的光亮有一程无一程的照射进来,走在楼梯上只感觉忽明忽暗。看不到前路未知的危险,似乎随时会有人从转角处冲出来,然后死死的扼住他的喉咙。
任翊飞慢慢地向上走,耳边似乎回响起姑姑的呼吸声,就贴着自己的耳廓,跟自己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如影随形。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任翊飞边回忆边说道,“我们搬回这个宅子之后没多久,我妈就性情大变。有一段时间,我真的觉得如果姑姑是我妈妈就好了……”
李时余的声音依然听不出喜怒哀乐,完全公式化的平静:“周慕青女士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任翊飞说道:“她不疯的时候,会很温柔的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喊儿子,还会把她认为好吃的食物偷偷藏起来给我,有些已经变质了。可疯起来的时候,她会披头散发的掐着佣人的脖子喊:‘你把儿子还给我’……没有人知道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她的名字在家里面似乎是个禁忌,就连佣人也从不跟她说话。”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知道她?”
“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她呢……我有点儿不记得了……”任翊飞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说道,“我有一段时间觉得我的记忆好像是假的一样,假到连我自己都怀疑我真的是个疯子。”
李时余皱眉,这种敷衍的拒绝让他无法窥伺其中的秘密。
两个人沿着楼梯向上走,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只漂浮着两个人的呼吸声和交叠的脚步声。
在塔楼的顶层,有一间空旷的房间,那里就是曾经住着周慕青的地方。
任翊飞推开门进去,里面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白布,宣告着房间的主人已经去世了。
任翊飞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也许对姑姑来说,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伸手在空气里面挥了挥,挥掉一拥而上的粉尘,任翊飞走进去。
长时间的无人居住以及门窗紧闭,让整间屋子泛着潮湿的、发霉的味道。任翊飞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雨水夹杂着树叶和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敲打在空旷的塔楼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伸手抖掉一旁的白布,一个躺椅放在地板上。
“小时候,姑姑总是抱着我坐在这里,看着窗外。她说,阿飞,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姑姑的意思。
姑姑死了,妈妈疯了,现在大伯也死的不明不白。
这个宅子,是会吃人的。
“她对你很好。”李时余评价道。
“大概,她是真的把我当成她儿子了。”任翊飞掀开旁边桌子上的白布,除了摞了一沓的硬皮本之外,还有一个相框。
相框里面的女人,烫着卷卷的头发,皮肤很白,脸颊消瘦,轮廓深邃,鼻梁高挺,淡淡的微笑着。
“这个就是姑姑了。”任翊飞把照片拿给李时余,李时余看着照片上的人,忍不住伸手摩挲着。
“她真的很美。可惜红颜薄命。”
“是啊……”任翊飞似乎是叹了口气,说道:“李律师,我刚才说兴许我也是个疯子,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要这么说?”
任翊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见过姑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