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6页)

话还没说完,千百突然向前扑去,整个人便和陈一龙一起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坠下了八楼楼顶,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楼下瞬间便是一片惊呼。

章桐惊呆了,面色惨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这么高的楼,就这么下去,两个人是决计活不了了。

楼下,由远至近的警笛声骤然停止,看着地上的惨状,梁水生无奈地一声长叹。而大楼里,一个老年妇在人疯了一般地不停尖叫。

3.

(半个月后)

快要年底了,安平市公安局这栋三十多年的灰色老建筑里也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息,就连法医处也毫不例外,潘健戴着口罩,搬了张凳子,手里拿着抹布,准备爬上去擦拭门框,主任袁浩则依旧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眯缝着双眼,不断催促着潘健要擦拭干净,这地方虽然人丁不旺,但是也要体体面面地迎接新年的。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袁浩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只是嘴角微微一笑:“来了?”

章桐点点头,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袁浩,神情落寞地说道:“主任,这是我的辞职信。”

袁浩转身看着她,却并不伸手去接,他的目光若有所思:“我跟你讲个故事。我有个朋友,他非常出色,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发展,他却选择了这里,我曾经问过他,你是聪明还是傻,他却告诉我,我们是含冤死去的人唯一的指望。如果连我们都不干了,他们就真的看不见希望了。后来,他离开的时候,我又问他同样的问题,他那天晚上哭了,他说他的女儿,会比爸爸更出色。他的这一辈子,只能用‘遗憾’两个字来结束,但是他的女儿,却会替他完成最后的心愿。”说着,袁浩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好要走了吗?”

章桐愣住了:“你说的……是我的父亲?”

袁浩没有回答,转身进办公室的时候,他顺手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对了,你知道我们干法医这一行的,有个特殊的外号吗?”

章桐茫然地摇摇头。

袁浩回头一笑:“人家都叫我们‘暗夜捕手’,也就是夜隼。”他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其实呢,这是很多年前的老笑话了。”

潘健顿时来了兴趣:“袁主任,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说法呢?难道说是我们的吉祥物?”

“因为我们没有朋友,独来独往,一丝不苟不知疲倦地抓坏蛋,哈哈哈……”袁浩爽朗的笑声在法医处办公室里四处回荡着。

4.

(尾声)

新年前的最后一天,天空中出现了难得的阳光。章桐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手里捧着装有千百骨灰的白瓷坛,刘春晓则撑着伞站在她身旁。

“爸爸,千百叔给你作伴来了,千百叔照顾了我和妈妈这么多年,他也该好好歇歇了。叔,在那边,你要少喝点酒,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一定要在梦里告诉我。爸,千百叔,你们放心吧,丫头会好好地走下去,以后的日子,丫头不会孤单。”

说着,章桐打开骨灰瓷坛,把骨灰轻轻洒在墓碑上,一阵风吹过,洁白的骨灰随风扬起……

下山的时候,刘春晓边走边问:“对了,现在怎么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会再那么敏感了?我还真怕你又摔我一次呢。”

章桐想了想,轻轻叹了口气:“我想,或许是因为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站在我身边的人吧。”

“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阿姨?”刘春晓问。

“去吧,总要了结心事。医生说她的精神分裂很严重,以后或许再也不会记得以前的事了。整整十四年,她都在逃避,现在,也终于放下了。”章桐喃喃说道。

“我不明白陈一龙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们家……”

章桐看了看他:“恨,或者说嫉妒,因为被父亲抛弃的的童年,将会成为纠缠自己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刘春晓突然明白了陈一龙选择‘笑脸’的含义,因为在这个可悲的男人以往的成长记忆中,唯一缺乏的或许就是‘笑脸’:“我曾经听一个老刑警说起过,一个人如果戴着面具久了,那么终有一天,他将再也无法摘下这张面具而彻底失去自我。”

章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父亲的墓碑,又看看身边站着的刘春晓,便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走吧。”

远处的天空,云淡风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笑脸迷局》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