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和我的幽灵朋友一起(第2/6页)
在甘丹寺,旧时的复合寺院只剩下几个空架子。一个老妇人坐在一根柱子底下祈祷,柱子周围的人顺时针转圈。她把佛珠在手腕上绕三圈,按两颗和三颗一组的方式预知未来。我请她为我占卜,一个喝醉了的蒙古人走过来为我把她的话翻译成法语。
“你是一个善良慷慨的人,”她说,“未来是美好的,你的生活会一帆风顺。在这趟旅行的最后会有一个巨大的成功在等待你。”
“就是这样吗?”我问我的翻译。
“他们都是占旅行者便宜的生手!现在我们自由了,这种人到处都能找到。”他回答。我问他是否知道谁能表演“观火”。他也不知道。但在奥特曼描述的文字的帮助下,他带我们来到一个朴素的小塔,塔前有两排转经筒。塔里空空如也,在岁月及早已不在的陈设物的影响下,墙面黑黑的。这也证明这里是一个有历史的地方。和尚坐在长椅上喂鸽子,他们中没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这又是一个有预言的庙,这里的喇嘛扔下几个骰子到矮桌上,计算出恩琴剩下的日子:一百三十天。当我站在这儿重读奥特曼的话时,我的脚就站在同样的石头上,我好像看见了庙宇的重生,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我似乎在慢镜头中看到男爵拿着从印度带来的觉悟者小石像走向祭台,在祭台前跪下祈祷。
离开寺庙后,恩琴在奥特曼的陪同下,去活佛那儿寻求最后的祝福。我沿着他们所走的路前行。但当我抵达时“博物馆”已经闭馆了。一个守卫从门缝里瞥见我就让我进去了。他想卖一些从一本旧手稿里弄出来的小小的佛画像,而我则想独自参观这个地方。我们用非常简单的手势和钱达成了一致。
一片广袤的死一般的静寂笼罩了我。草长得又高又狂野,当我的脚穿过时,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甜甜的香味。我摘下一束花梗,把它们夹在书里让奥特曼高兴高兴:这草与他知道的草一样,香味也一样。我从一个亭子走到另一个亭子,进入奥特曼和男爵被允许与呼图克图会面的房间。这里保存得很完整,布置得近乎博物馆,毫无生机。一束光从高窗上射进来,穿过旗帜和挂在天花板上的唐卡,映射出画中的神和动物奇怪的身形,金色的佛像、魔鬼的微笑和扭曲的脸都一一呈现在墙上。远处,有一个像祭台的凸起的台子,御座空空地伫立在那儿。这里没有香烛焚烧,但是用了几个世纪的牦牛油的味道渗进了每一寸木头和布料,空气中也弥漫着这样的气味,让我忆起过去。
我一阵冲动,把奥特曼的书放在地上,然后在御座前盘腿而坐,跟他说:“我遵守我的诺言,现在我们到了。”空气静止,继而进来一丝风,吹动一个唐卡旁的彩色丝绸,让我感觉来到了另一个时代。我感受到御座上呼图克图的存在,还有之后的恩琴和奥特曼的存在。当然,在见到和听到这些东西时我是在玩一个游戏,但这证明了一颗虚心纳谏的头脑多么容易接受建议;很多地方和物件背后都隐藏了许多故事,这些故事会展现在知道历史的人面前。
我很高兴能一直在过去游玩,在一个我经常觉得比我所在的时代更适合我的时代生活一段时间。但我还记得那个守卫,他不久就会来看我在做什么;突然我听到属于现代的声音,巴士鸣着喇叭驶向远处,过去的幻象消失不见。
只有奥特曼还和我在一起。我怀着强烈的兴趣,让他的书免于永远沉睡,让其意义超越一个物什,这不正是马来西亚的波形刀获得灵魂的途径吗?不正是亚历山大·大卫·尼尔讲的西藏故事所传达的信息吗?一个商人去了印度,他的母亲让他带回一块圣骨。他忘记了,第二次去印度他又忘了。第三次,当他要回家时发现又没有他母亲想要的圣骨,于是他掰下一只躺在路边的狗骷髅上的牙齿,带回去给母亲,说它属于一个伟大的圣人。母亲很高兴,将那颗牙齿供奉起来,其他女人也来跟前祈祷,最后她们都看见光线从“圣骨”中发出。因此,有句西藏名言:“若对狗牙齿保有崇敬之心,也得到光明。”
我感到很疲惫,因此决定打破常规,在旅馆里享用晚餐。但是这偌大的社会主义餐厅已经没有空桌子了。
“你抽烟吗?”我询问一个独自坐着的西方绅士。
“不。”
我坐下来。这是一位美国气象学家。
“啊,”我说,“你的工作是预测天气,我的工作是预测未来。”
男人很吃惊,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共同点。他告诉我,预测天气几乎达到了发展可能性的极限。“现在我们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准确性预测未来三天的天气,最后一步将是掌握混沌理论。有了它,我们将能对未来两到三年进行预测。”他说。
“但是如果可以那样预测天气,为什么不能预测一个人的未来呢?它们的区别是什么?我们也由空气、固体颗粒物、云、梦……和失落组成。”我说。
气象学家看起来很确定我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也许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不完全是错的。
接下来几天,运气帮了我好几回。
我在街上停下来让一个拿报纸垫着坐在地上的光脚男人给我擦鞋,结果他是一个专门给牛做人工授精的兽医。他曾在东德学习,跟班上最聪明的人成了朋友——那人后来当了和尚,他也许可以帮我找到“观火”者。
一天早上我坐出租车,得知司机是学校地理学的负责人,他开朋友的车赚些钱来弥补工资的不足。他对自己国家的历史很有兴趣,听说一个老寺庙刚刚重开,初学者可以重新学习预言的秘密。
通过一个酒店的女经理,我遇到一位女士。她是一名政府官员。现在她对宗教产生了兴趣,能带我去找城里最有名的占卜师。
最先再次出现的是兽医,一天早上他在我出门跑步前打电话给我,问我愿不愿意买一只被宰掉的羊,它的肩胛骨被除去并烧了。当然!
几小时后,我们就到了市郊一所两层木质房屋。那是个女修道院,离甘丹寺不远。兽医说,这里就是曾经政府为所有从农村回来的喇嘛提供住处的地方。一阵强烈的羊膻味从开着的门后飘过来,一群女人和孩子仔细地看着我这个外国人爬上满是灰尘、摇摇晃晃的楼梯。喇嘛在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等着我,房间里有所有中亚财富的象征:一个中国暖瓶、一个闹钟、一个小录音机。唯一的家具是一张铺着毯子的大床,用来接待客人。他高高瘦瘦,有一张英俊坦率的脸庞,披着深红色短上衣,手很脏,指甲是黑的。他说他从父亲那里学到“观火”。他父亲是个牧羊人,曾跟着一个喇嘛学习,那喇嘛是呼图克图的师父。这话的真实成分有多少我也不想知道——关键是这个美好的故事是能联系我和男爵的一系列巧合中的最后一环,这些巧合把我带到了那个房间。